雨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只定定地看着父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亲推着车继续往里走去,雨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努力忍住将要奔出眼眶的泪水。
卫晟对那军官说道:“我们守卫这里的职责是让你用来对百姓耀武扬威的吗?”
那军官忙跪了下来,连连请罪,卫晟说:“念在你曾立过军功的份上,二十军棍,以儆效尤,自己去领罚吧。”
军官自知有罪,也不敢说什么,行礼退下,卫晟对雨笑了笑:“我治下无方,让闻人小姐见笑了。”
直到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雨才回过神来,淡淡地道:“酷吏欺民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只是一时看不惯,与卫副参领无关。”
卫晟尴尬地说:“是我失职了,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今后一定严加整治。”
雨淡笑:“我随便说说而已,卫副参领不必介怀,只不过我见那老人年事已高,却还要出来做活,实在可怜,今日那军官受罚也是因他而起,恐日后遭到报复,卫副参领若能多关照一二,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闻人小姐放心,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自当严格约束手下。”
雨略一欠身以示感谢,卫晟笑了笑说:“闻人小姐心地真是善良。”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也是我僭越了,卫副参领不怪我就好了。”
卫晟忙说:“怎么会呢!”
雨让马车停在灾民营外的官道上等了一会儿,就见到父亲推着空车步履阑珊地走了过来,雨下车向他恭敬地行礼:“老伯,打扰了。”
父亲显然吃了一惊,放下车子回礼:“见过小姐。”
“老伯这是要回家去了吗?”
“还有一些货物未运完,时候还早,我再送一趟。”
“老伯今日受了惊,何不早点回去休息呢?天这么热,来回跑这一趟实在受罪。”
父亲憨厚地一笑:“这算什么受惊,还是多亏小姐出面为我解围,乡下粗人做活惯了,来回跑几趟而已,不算受罪。”
雨的语气中已掩藏不住哽咽:“老伯……身子可还,还康健?”
“多谢小姐关心,身子好着呢,这些活都不算什么。”
雨嘴唇微微发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深深看着父亲满是老茧的双手和脸上的皱纹,她知道父母的性子,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恩情,即便安王出于愧疚私下里接济他们和霆,他们也非要靠自己的双手来挣生活所需才能心安理得。
平复了片刻,雨勉强笑了笑问:“老伯送往灾民营的这些货物,可是来自童记吗?”
“这个小人不知道呢,活是张麻子分派的,我们的工钱也从他们那儿领。”
“张麻子?”
父亲点点头:“是,他是这附近的工头,小人也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只因为他脸上长着许多麻子,大家伙都这么叫他,一般想找活干的人,只要找他就可以了。”
雨点了点头,父亲重新推起了车,笑着对她说:“小姐,小人还得再送一趟货,就先不陪您说话了。”
雨深深看了他一眼,依依不舍地说:“好,您要小心,保重身体。”
雨目送着父亲走远,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至亲就在眼前却无法相认的痛苦,就好像有一把尖刀狠狠戳在心上一样,她当年远离父母跟师父上山学武,后又执意来到京城,满心所愿只是希望父母可以生活得好一点,可直到今天他们依然无法安享天年,不孝之罪重于天,不知此生是否还能有机会弥补。
默立了片刻,雨擦干了眼泪刚要回马车上,忽地见身旁的树丛中一道黑影闪过,雨立刻紧觉起来,厉声问道:“谁在哪里?!”
马车夫吓了一跳,忙从车上下来:“二小姐,怎么了?”
雨指着草丛道:“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车夫卷了卷袖子,小心翼翼地走到那草从前,那黑色的身影快速跃出,一把将他撞倒,车夫跌倒在地疼得直叫,雨忙上前两下将其制服,这才发现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男孩,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沾了泥,双手被雨反扣在身后动弹不得,他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她,一双眼睛明亮无比。
车夫从地上爬起来,从雨的手上揪过那小男孩怒道:“你这个小鬼,差点没把我撞死!”
雨忙说:“别伤害他!”
车夫一愣,手松了松,那小男孩趁机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车夫大叫一声松开了手,小男孩趁机要跑,雨伸出脚绊了他一下,他重重摔倒在地,雨压住他的身子,笑了一下道:“你是跑不了的,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车夫甩着手,拿起马鞭就向他抽来,鞭子抽在小男孩的身上,他闷哼了一声,却死咬着牙一言不发。雨看了一眼车夫鲜血淋淋的手,摇头道:“车上有些金创药,你先去敷一敷。”
车夫应了一声,恨恨地朝那小男孩啐了一口,去车上找药,雨看着那小男孩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趴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半张脸都嵌在了泥土里,轻声叹了口气,软声道:“你若不再跑了,我就把你放开,否则你会吃到更大的苦头。”
男孩没有说话,雨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说罢,便松开了手,那男孩捂着被鞭子抽过的腰部,艰难地爬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泥,却只是让脸上变得更脏了,雨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手绢递给他道:“用这个擦吧。”
男孩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