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大叫,他想发泄,他想将心中的无奈嚷给每一个人听。但他不能。他不是一个莽夫,他没有那种资格,也没有那种身份。他是一国的太子,他是南越未来的储君,所以他只能跪在百官云集的大殿上,亲口求他的父王恩准,去娶敌国的公主。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所拥有的身份,他必须放弃他长子的亲生母亲。
他负了薄姬,他辜负了她的信任以及曾经给予过她的承诺。他没脸见她。
百官如潮水般散去,他们中估计并无一人真正关心和在乎这场和亲背后的始末与意义。战败是一种阴霾,笼罩在每个人心中。他们盲目、慌张,却又无可奈何。
太子要求娶北昭公主的消息,就像是往一潭死水中放入了一尾活鱼,没人在乎这鱼最后的下场,能不能活,能不能改变这绝望的命运,但活鱼将死水搅出了*涟漪,那不平静的涟漪带给了朝臣们希望,所以他们麻木退去,被动等待。
太子垂首站在原地,直到南越大王也离开大殿。他们父子间很有默契,都没在这难得平和的时刻里,提到薄姬。但太子明白,父王暂时放过薄姬了。他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件事上,他还是过于一厢情愿了。
细碎轻缓的脚步声从侧偏殿,由远及近。他抬头愕然望过去,却是面色苍白的薄姬徐徐而来。原来,她就在这大殿一隅,被他的父王安排在那里,亲耳听到了他的全部请求。
心中忽然酸痛难当,除了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以外,他再也无力去做任何事。
她柔柔对他伸出手,“殿下,我们回去吧。”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薄姬从他身畔擦身而过,没有对他说一句话。他有些慌张,伸出手急急去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扎,顺着他手上的力道停下来,却没有丝毫回应,手心冰凉无比。
“阿颜……”
她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到。她不再看他,也不和他说一个字。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吃力地松开手,看着她又再度一人往前走,徐徐缓缓,迈着小步,最终消失在他的眼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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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渊?明渊?”
这人柔柔叫着他的名字,真好听,像极了曾经的薄姬。
他回过神,看着眼前瞪大眼睛望着他的女子,“什么?”
“什么什么啊!”青夷嗔道:“我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他微微笑了笑,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北昭的青夷公主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青夷闻言有些吃惊,她结结巴巴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翻转手背,露出手心中躺着的一样东西,是枚襟领扣,“这种东西都是宫中侍卫专属的,刚刚遇险时,你身边保护你的两人,其中一人身上掉的。”
他说得的确没错,但是普通身份的人怎么会对这种宫中之物如此了解?青夷疑惑地望着他,“明渊,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心中苦笑,他很想对她说,他就是她口中宁可离家出走也不想嫁的那个异族人。可是眼前的事实,却是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今日的这场邂逅根本不是偶然,是他们精心计划和算计后的结果。
从向北昭大王递交和书并陈述要求娶青夷公主后,南越的使团就开始在北昭各个可以钻营的缝隙忙碌不停。一个国很大,国中的人很多,如五根手指有长有短,如优苗劣草良莠不齐,只要有心去挖掘,总能找到能为你所用之人。尤其是那些花些钱,送些东西和女人,就能拉拢过来的,就更加让人安心了。
能用的人传来消息,北昭大王对两国联姻其实并无异议,倒是青夷公主的环节有些难办。这位公主平素里行止端庄,所以因为这婚事和北昭国君哭闹,也很是让人惊奇。
今日早上有人送来消息,说青夷公主离宫出走了,身旁除了贴身的两名侍卫再也没带旁人。使团中的谋士都劝他,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能把握好这次机会,殿下定能抱得美人归之类云云的昏话。
他木木旁听他们众人之口不断开合,心中只觉得这个场面滑稽而可笑。他从来不想抱得什么美人归,如果这位青夷公主根本不愿嫁给他,他何苦强求?
不可否认,他心中还暗暗在想,若真是北昭公主不允婚事,此次联姻告吹,返回南越,料是父王也没有理由再把错处怪到薄姬身上了吧?
心中所想终归只是心中所想,此行这么多人都是为了促成两国联姻,只有他一人盼着不成,又有何用?他是南越的太子,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正如他如此鄙视谋士们安排的这场蹩脚的英雄救美,他还是要亲自上阵,去装成救了她的大英雄,偷走她的一颗芳心。
眼前的一切如此顺利,天真的北昭公主真的当他是救命恩人。她眼底闪烁的情意如此明显,他又不是青涩无知的少年,如何会不知?
所有的发展都按照谋士们设想得一般顺利,可是他却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卑鄙无耻。甚至他觉得眼前的青夷公主很可怜,和他一样可怜,他们都是被命运无情摆布的棋子,他们同病相怜,于是他对她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惺惺相惜的复杂心情。
她问他是什么人?从他道出襟领扣的秘密时,他就知道她会问。他想起她说的那些话。没错,联姻并不是灵丹妙药,并不可能因此就将两国的旧隙和恩怨一笔抹平。那些有学识的的确不思进取,只想联姻;那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