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朝云听千叶如此说,才后知后觉回想起那次的鍪宴。她记得丁好曾言,若是运气好的话,宫廷御宴也是有的。蓦地,她感到了可怕。这个魔窟,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只手通天的情报网以及平民百姓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宫廷御宴……还有那夜,千叶带她去的铁塔,她在塔顶眺望,根本看不到尽头的一望无际,那种无形的压迫和威势,总觉得那绝非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所能囊括的,甚至可以说细想之下,势力可怕到骇人!
莫朝云紧张道:“千叶,你那次带我去铁塔,让我看清夜幕下的魔窟全貌,究竟是想告诉我什么?”
千叶望着她,却不说话,只是分神后望了一眼,道:“他们要走了,我们跟上去。”
“可……”
“边走边说。”隔着面具,看不到千叶那张让她分神的脸,她才终于可以冷静下来捋一捋现在纷杂的状况。
如果如千叶所言,郡王打算讨好虢华夫人,那就说明他现在的形势十分不利。在郡王府时,从未听到他和虢华夫人有什么素日往来,那么几个月前那场始于北昭皇室的变动,真的危及到郡王了吗?不应该啊,曹晋仑若是死了,郡王应该更加顺遂才是,为何如今听入耳中的零星消息,却是如此令人费解?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见他,但其实又怕见他,所以才会如此纠结不定。”
听千叶这般说,莫朝云也觉得很沮丧,“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千叶道:“你只是在意他,你希望他如同从前没有变,你害怕也只是因为不肯定自己是不是对的,其实你心里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把握了,不过你是个念旧的姑娘,只是有些时候,过度良善并非什么优点。”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千叶没说话,只是牵起她的手,半晌才道:“你只是珍惜那段童年记忆和给你那段记忆的人罢了。”
莫朝云回握住他的手,“你呢?你的童年记忆里有谁?”
童年记忆……恍若隔世一样。
千叶第一次和人提起,曾经以为会很激动,可出口却是十分平淡的语气,“有我的养父,那时候我很小,但不知为何,有关他的记忆却如刻在脑海中一样,经年不忘。”
千叶的养父?莫朝云蓦地瞪大眼,“你、你也是……和我一样,是孤儿?”
千叶哂笑,“不然你以为我是从魔窟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那你生身父母是谁,你知道吗?”
千叶摇摇头,“我养父估计知情,可是他不愿意对我说,我也从来没有问过。”
“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渴望知道他们是谁吗?”
“小孩子的世界很小,填补上了一个人,就不会想要任何人替代他,就像霍西云于你一样,我也是一样重生之嫡女长宁。跟随养父很快活,所以我并不太想知道当初抛下我的两个人是谁,总之,与我无关了。”
莫朝云叹道:“其实我很羡慕你这种洒脱,我就没办法做到……那你养父呢?难道他是魔窟中的人?”
千叶一字一顿冷冷道:“他怎么可能会是?他被魔窟的人杀了,然后我被留在魔窟,一直到现在。”
莫朝云愣住,“什么?被杀了?”
千叶冷冷一笑,“那时候我还很小,忘记了到底是几岁,应该不会超过五岁。养父在我心里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他死在魔窟对我影响很大,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困在那种阴霾中,无法脱身,对于我以后要孤零零活下去的那个地方,充满了抗拒以及畏惧。”
莫朝云不由自主握紧了千叶的手,似乎想要安慰他,却听他道:“不过已经过去了,最黑暗艰难的日子已经离我远去了,所以你的安慰就不需要了。”
“那你从前……没有成为魔尊之前,是怎样的呢?”突然很想知道,面前这个完美无缺的少年,不,男人,他从前并非无所不能的时候,又是个什么形容?会不会比现在有人情味许多,也亲切热情许多?魔窟残酷的生存规则,将他变成如今疏离的模样,想起来竟然十分难受。
千叶似乎是想了想,“没什么特别,和你一样,从异人馆的选拔开始,那时候受伤如同家常便饭,被人算计和欺负也就像日常一样平常,日子很寡淡,所以没有费心去记住,久而久之就变得一团模糊了。”
莫朝云忽然停下脚步,然后抱住千叶的腰,靠进他的怀中。他微微怔住,最后嘴角浮起一丝笑,“是不是男人一旦卖苦,女人就会这么同情心泛滥施以安慰?看来我从前是没什么经验,要是早这么说了,你估计如今会更喜欢我吧。”
“你讨厌。”莫朝云说这话时闷闷的,虽然隔着他胸前的衣衫,也能猜到她是哭了。真是一个很像小兔子一样软绵绵的姑娘,傻傻的、蠢蠢的,却天真得很可爱。如果不是眼下这般相遇,就像她所说,他们只是路上平凡的邂逅,或许他会想要和她试试看,只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千叶抬起头,看着一直尾随的四角旋风戟几人拐入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他微微翘了翘唇角,若是换成平日,身后被两个戴着面具的鬼祟人影跟随,这几个明显是练家子的人,不可能注意不到。不过巧得是,今日是庙会,街上摩肩接踵、人流如织,戴着各种面具的游客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反而降低了他们的警惕之心。人心皆有盲点,他们几人的盲点就是自负,觉得自己一脸不好惹,根本不会有人敢盯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