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
思君已经看了半天了,这道大门,曾经是她的家,可是,回自己的家,却让她觉得脚步沉重,不知是进是退。
“……自从冥夜离开之后,他就一病不起……”
“如今他内忧外患,辛苦创造的一切眼看就要被人抢走,他又是那种争名夺利的人,怎么会不急?”
思君的脑海里不时地回响起陈大夫所说的话,这座府邸里面,住着一位孤独的老人,他是自己的公公,却因为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如今,也因为她即将失去最在乎的名利,他的身体,也因为自己而每况愈下。
有那么一刻,思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动摇了,所以她离开医馆,便來到了这里。
“少奶奶稍等片刻,小的给您通传一下。”
思君等在江老爷门外,下人便进去传话了。
“是,君儿吗?咳咳!”房间里传來江老爷的声音,思君心里开始紧张,这声音这么虚弱,看來他的病是真的,而且病得不轻。“进來吧!”房间里的声音再次传來。
思君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便走进了房间。
床上躺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才半月不见,他已经憔悴了那么多,不仅头发白了,而且脸色蜡黄,面部松弛。思君慢慢走过去,心里直打鼓,不知等会该说什么。
“坐下吧!”江老爷从床上起來,思君连忙将他扶好坐着,在身后给他垫了一床棉被做靠垫。
思君应了一声,在旁边准备好的椅子上坐着。
“爹,你还好吧!”思君迟疑地开口询问,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沒事!”江老爷无力地回答,他的嘴唇都发白了,甚至连嘴巴都张不开,虽然口齿不清,但是思君还是听清楚了。
从來沒有想过,那个健朗可恶得对她威逼利诱的人,如今会这么虚弱地躺在自己面前。
“沒有找大夫看看吗?”思君关切地问道。
“老毛病了,不碍事。”
思君惊讶地看着江老爷,都病得这么重了,他还这么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不过,他说老毛病?思君又理不清了。
江老爷见思君诧异地样子,继续说道:“已经很多年了,不过是旧病复发,这次病得重了些,人一上了年纪,总是由不得自己的。”
原來是这样!想起嫁进江家的那些日子,从來都沒有见过他生病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他虽人到中年,却身体硬朗,却因为这次的事情,害他一病不起,思君由此更加自责,心里也内疚起來。
见思君难过,江老爷心里却温暖起來,一双眼里充满了伤心无奈。
不经意间看到思君手腕上戴着的翡翠玉镯,遥想到当日送给她的情景,那时候他拐弯抹角地逼她,如今他重病在床,也只有她一个人守在他的床边。
“你戴着很好看,也只有你,才配拥有它。”江老爷突然叹声说道。
思君看向江老爷,他是怎么了?本來她就抱着被他呵斥的心态來看他的病,沒想到他不仅不骂她,反而一反常态,这完全不像他的作风。而且他盯着她手腕上的玉镯,记得他说过,这镯子是江冥夜他娘最喜欢的首饰,是准备给江家媳妇的,这么说,他说只有她才配拥有它,是接受她了吗?
“爹……”思君试探问道。
江老爷对着思君吃力地一笑,偏过头,看着窗子,窗外的天空是那么干净,正好能够洗涤人的心灵。他想起了那日对薄公堂,江冥夜最后决绝地看了他一眼,自此,他就再也沒有來见过他了。
再次看向思君,江老爷说道:“其实你是个好儿媳,冥夜能够娶到你,是他的福分。”
思君沒想到江老爷会说这样的话,心里暗喜,他终于肯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了。
但是思君高兴得太早了,只听江老爷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为了你的事情,冥夜对我耿耿于怀,不认我这个爹,不回这个家,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着想,你也知道,如今江家腹背受敌,冥夜又一意孤行,要将我辛苦打下的事业拱手让人,都是因为你。咳咳……”
江老爷兴许说的太过激动,忍不住就是一顿咳嗽。
思君大惊,连忙坐起來,轻拍他的背。
“爹,你说什么?冥夜他……”
“难道你不知道吗?冥夜的几个堂兄听说你不孕,他们的狼子野心便暴露出來,想要继承江家的船业,他们……咳咳……”江老爷越说越激动,咳得也越來越厉害,思君赶紧舀出手帕蘀他擦拭,却沒想到,那闷声的一咳嗽,竟咳出一滩血來。
“爹……你……”思君吓坏了,看着那一滩血迹,瞪大了双眼。
江老爷并无异常,渀佛已经习惯了,伸手抓住了思君的手,瞪着思君,将她往地上一推,怒骂道:“你这个女人,你害了我还不够,难道你还要害死冥夜不成?”
“我、我,我沒有想过要害冥夜,爹,你先不要激动!”思君吓得从地上爬起來,颤抖地走到江老爷身边,抓着他的手。江老爷却突然用力,紧紧抓着思君的手,拉近她,让两人面对面对视。
“我时日无多了。”江老爷突然低声说道。好不容易他不骂了,思君这才稍微安下心。眼前的人,让她莫名的心软,就算他刚才骂她,她都不怪他。只是,她沒有想到沉寂过后会等來这么一句话。
思君蒙住了,完全沒想到,他那么平淡无波的脸上,竟然对死亡沒有任何恐惧。
“不会的。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