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威又讲了些祭祖的规矩,直往详细处讲,玉翘先还一条条记在脑里,后干脆让碧秀取来纸笔,一股劲地写,只把饭也不吃了。
见她这般,周振威笑着止言,舀了一瓷碗儿鲜汤,先自个尝尝,倒底是冬日里,热气散的快,上凝了层黄浓的浮油,温凉,有股子腥味。
他索性仰颈一口气喝见底,再朝旁伺候的采芙问:“屋里燕窝可还有?”见她点头,逐吩咐道:“你拿些去,让厨婆子加冰糖熬了,端来给娘子吃,这阵子记得每日里都熬些来,不可忘记。”
采芙连忙答应,巧着听院里有婆子声,厨房杂役正等在廊下,预备着收食盒子回去,她便将碗碟箸皆纳进盒里,又去橱里寻出一包燕窝来,这才又拎又提的,出得门去。
待洗漱完,上了两盖碗清茶后,玉翘噙笑看向周振威,见他翻着帐册子,蹙着眉看,便眨巴着眼问他:“你方才讲得这般细,好似自个亲历过似的,可是去寻了旁人打探过?”
“嗯!”周振威坦荡荡的答:“去问了祖母,怕你顾着颜面难为情!”
玉翘心底酸软软的,又有层蜜漾开来。她确实有些小自尊心的,踌躇了好几日,才下定决心,打算明一早,去老太君那里不耻下问。却被夫君给明察秋毫了去。
这男人,实打实疼起人来,谁都招架不住的。
“你这一百两药钱支出怎底回事?”周振威把帐册递玉翘眼面前,手指着问,带些疑惑的神情:“用的皆是市面上最上等的药材,这府里谁竟病重至此?”
玉翘探头看看了然,耐心讲与他听:“这药方子是上回孙大夫来,开给三堂嫂的,她那身子说来能治,却不晓得怎耽搁至今。久病成了疾,如今想连根拔,就如抽丝般的难。帐上也没得多余的可用,我就拿了些屋里头的银钱出来,先救她的急要紧。前祖母说了,明日里铺主子送租银来,把原属于三房的银钱剔出给堂嫂看病,也可把我垫出的还回来。”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周振威抬眼看了看玉翘,他的俸禄一分不少的皆上交于她,怎么用,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玉翘哪会不知他的心意,笑着探出纤白的手儿,温柔摩挲他苍青下颚及刚冒出的胡渣,感受那如沙粒般的粗糙。
他有些瘦,带着憔悴。宫里如今暗潮涌动,可不太平的很,上元节后将有多少高门大府惨遭抄家灭门,又有多少春风得意的文官武将落下马来。她前世经历过,重活过来,一年余用尽汲汲手段,皆为这日而战。
可真的越离越近,她却没想像中的颤栗惊惧,或许皆因有个男人把她藏在厚实宽阔的背后,誓死不渝的牢牢护着。
周振威什么都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依旧沉稳淡然作派,可玉翘心如明镜,这般有鹰犀利锐眼,如狼敏锐嗅觉的男人,数年后可是权倾朝野的镇远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岂会岂能不察觉!
他不知命数,却早为她做下了打算!
明白自已将受平王所累,前程定是多折,留京都未可能,必想着如她这般的玉人儿,怎经得起外面的风霜刀剑。
他怜惜她,打心眼里疼她,舍不得她辛苦,所以打定主意,逼着她管家掌事,盼着她小腹丰隆,这样,即便他不在身边,她一权在握,定不会受谁欺负。
想得够深远,却示曾问过她要不要!还真真小瞧了她!别看她柔媚的一掐一泡水,如朵金汤银露灌慨出的富贵花,那也是在他面前,被他娇成了这般模样!
“我听张嬷嬷提起过,这府里掌家执事,原是三堂嫂来管的,她理的好,众人也服。后皆因产子虚空了身子,又整日不见好,才不得不让大伯母来管。”玉翘缩回手,接过帐本看,话亦说的朦朦胧胧:“我要把三堂嫂的身子治好,再把这手上的权还她。我不稀罕这个。只想夫君去哪,定让我跟哪,即便再苦,也甘之如贻。”
周振威瞬间背脊僵直,深邃的眼眸幽深的紧盯着她,把那小脸上清淡淡的神态仔细琢磨,她.......可是知道了什么?
“你最近可有去过平王府?”语中不由就带了份试探。
“各府都在忙着年事,我有这么不长眼么?”睨了他一眼,“夫君何来此问?”
周振威正欲开口,却见帘儿一掀,春紫进来回话:“老太太房里张嬷嬷来传,乡下的亲戚来了十多个,送了好几板车的年货来,说今年个收成好,无论是山里水里,还是地里的,都喜人的很。往日里尽得老太太的福,就弄了好些个尖货送来,给大伙年节里增些喜庆。老太太的意思这些个亲戚农家不易,话虽这么讲,可还是不能亏待,让四奶奶估摸着折个价,我们不占便宜,也莫让他们吃亏。”
玉翘听得,忙要起身,却被周振威攥紧了手又按回去坐着,皱眉道:“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你个内房的瞎跑作甚。”转身请张嬷嬷进来,直把话讲给她:“你先领他们去空房歇下,如若未吃晚饭,好生安排些酒菜端去。有什么事等明日里再说。”
那张嬷嬷领了命,正欲离去,想想拍额,又笑道:“年纪大了脑子就是糊涂,一转身就容易忘事。那来的乡下人里,有个叫铁柱的,方才听闻四爷在府里,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说好些年没见着了,今来碰碰运气,把自个花心思铸的短剑,要送给四爷。”
“铁柱?”周振威脸上满是笑意,即站起身来,朝玉翘道:“我小时曾在他家里呆过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