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年眼眸微睐,低着声笑:“素闻周大人一贯正直刚硬,现听下来,却原来也是善变通的,平王如知晓你这般急撇关系,只怕心也要冷透。不过却也不怪你,想那林中鸟都晓得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凡人,周大人说是不是?”
武王紧握龙椅扶手,微蹙眉却不语。
周振威抬眼把李延年冷眼打量,突听窸窣细声自耳侧响过即逝,余光顺其微溜,果然,龙座后是一大幅紫檀雕云龙纹镶玉石屏风,底有褐色靴面微露,又缩没影。
他耳聪目明,武将多年,那声太熟悉不过,是备箭欲拉弓之势。
来时担念未错,武王心狠手辣,暴戾凶残,又多疑诡谲,在沆瀣上这个李延年,只怕稍有不慎,自己今日要血溅此地。
李延年未曾接触过,只听平王提起,此人颇有才能,却未用正处,善勾结党羽,玩弄权术。从四品默默编撰,趁策变之际,一跃为左相,其胆识野心不容小觑。
沉吟下,周振威谨慎道:“李大人此话偏颇,人即是人,岂能于禽类可比!臣原是斩将杀敌一将军,在皇上麾下效力,忠心赤胆,只为保家卫国,抗击外族侵犯,守一方民众平安,这便是臣为将初衷。后由先皇口谕,任晏京府少尹,统揽司法、民生事务一年余,解陈年余案,破不良风气,缓官民芥蒂,使晏京城政务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这便是臣为官初衷。无论为将为官,效国为民,至死不变。”
李延年欲开口,却被武王摆手制止,目泛打探之光,笑道:“振威朕还不了解他?往年在边关戍守,同吃同喝同睡,他心性耿直,意念单纯,讲起联与他比你更亲近,他断没你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
李延年脸色微变,心下了然,虽此次策变自已功不可没,但依武王多疑秉性,对未曾深触的自已,必仍是多有提防。
倒未曾料到周振威在他心目中,竟是地位不菲。如此人被武王重用,只怕自已仕途多舛。
正思忖间,却听武王继续道:“如今朕即为帝,秉江山社稷所想,定当重用能人将士,以振国力,安抚民众。振威文韬武略,令胡人丧胆,着百姓爱戴,朕有大将军空缺,官居一品,思来想去,唯你合适,振威可愿辅佐朕打天下?”
空气一滞,静的只觉呼吸粗重。这命,便悬在言语分寸之间。
默了默,周振威恭道:“一日不为将,便如剑钝,失去锋芒,更况一年有余。即便臣勉力支撑,只恐部下不服。现皇上初登基,正是稳固军心之时,臣实不敢担此大任。”
他倒说的有理有据!武王眯着眼沉思,今能策变成功,多亏抚远大将军郑功衍调集军士数十万,宫内外接应斩杀,否则也不至这般顺逐。还不就是为了大将军一职,才肯这般卖力么!如此旁落他人,只怕此人第一个反起生事。
可这周振威,如若不重用,或日后被他人用去,终究是心腹大患。
看着这般魁梧壮硕之躯,镇定自若之面,终启唇道:“你倒说的不无道理,不然左相之职由你来担?”
转而看向李延年:“振威在晏京为少尹,政务昭著,百姓爱戴。延年为官不长,尚且青涩,只恐左相一职,你疲于应付。“
李延年神态骤变,撩袍屈身而跪,语带诚恳之意:“前朝多有少年得志,志气才学不输前辈,也有英明之主,大胆启用初出茅庐少年,后屡建功勋,天下平定。臣今有胆量随皇上策变,日后更愿兢兢业业,勤慎恭肃辅佐皇上,致国泰平安,天下大统。如若臣日后显拙,不配左相之职,定任由皇上处置发落。”
此话落,听得明白,李延年不肯让出左相之位,却正中周振威下怀,他暗松口气,抬头朝武王道:“李大人呈开国之功,有胆有谋,又是前朝状元,且才学高深,臣实不敢居高而上,更不配左相之位,请皇上三思。”
武王瞄了眼李延年,又扫向周振威,一时左右为难,半晌才道:“你先行退下,容朕仔细斟酌,再予你答复,至于晏京府,这些日可不必再去。”
周振威心落定,又躬身行了大礼,才随陈公公头也不回的离去。
禀退藏匿侍卫,暖阁中无人,武王才笑道:“延年勿要多虑,左相总是你的。方才只是担忧,这周振威实为将相之才,恐为他人所用,便将他试探一番而已。”
李延年心如明镜,什么试探,只怕武王就动的是真心思。却也不挑明,眼中冷酷毕现,阴沉沉道:“皇上即然这般提防此人,趁还未出宫,倒不如杀之以除后患。”
武王看了看他,竹青松瘦的白面少年,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辣角色。
唇角微动,淡道:“原也是你这般想,如若不为朕所用,必除之为好!可方听他一席话,朕倒变了主意。平王是个惯弄风月文雅的皇弟,他府中朕早安插人等盯视,虽周振威于他多有来往,皆是为了些女人的事,不成气候也不足为惧。”
“皇上断不可有妇人之仁,此时将他放过,只怕日后再想除之,倒难以入手。”
听了此话,武王拧眉,此生最恨旁人将他于妇人并论,压下不悦,粗声道:“周振威曾还朕母后清白,当日应诺过,日后如他有大难,定鼎力助他,虽他只字未提此事,朕却不能当无知。”
李延年想了想,道:“周振威定是知晓皇上一言诺金,方才拿住这话柄,一直镇定自若,毫无胆怯之色。可见此人诚府之深,臣还是谏言将他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