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寅立在街角。
市集鼎沸,喧闹嘈杂,一瞬间似哗哗都流淌于身后,形于光怪陆离的暗影。
他耳不闻声,眼不见人,唯有马车前那对夫妇触痛其心。
但见着浅橘暗花衣裳的小妇人从店内出,数月不见,竟如春日里新绽的桃花,愈发明艳鲜妍,想必过得极好。
却咬着唇不带笑,只揩着帕子微垂颈,走得一紧一慢,至马车前顿住,似为何事烦恼。
一忽间,店里又出一男人,身形魁伟,疾步至她跟前,含笑边说边拉她的手。却一扭腰,冷情的甩开。
果然生气了!那小妇人他太懂得,总是温婉柔顺的模样,可惹火了她,忒是哄不住。
那男人倒是个死皮赖脸的货!硬是紧揽住她的腰肢往自个怀里带,凑近耳边低低诉。
稍许功夫,小妇人转过身来,细细将男人打量,突得蠕蠕嘴唇轻说了什么,握起粉拳捶他。
这便是哄好了!
夏侯寅嘴边浮起抹苦笑,见男人顺势攥住指尖,再把她腰儿一抻,连搂带抱的便送进了车舆里。
原也要跟进去,又踌躇,半开半阖着舆门,辄身朝店里走。
“爷哩!你称的一斤油酥五仁糕可还要么?”铺子伙计有些不耐烦,这人可是古怪,挑捡着突然就跟失了魂魄似的。
“要!”夏侯寅忡忡回神,丢下碎银,拎起纸包大步朝马车而去。
将将几步距离,却见那男人拎着食盒,头也不抬匆匆复从店里直入进车舆里。
“我不要喝这鸡汤,油腻腻的,方才喝了一碗儿,现还糊着心呢!”是玉翘的声,懒懒的,无端就带着股子撒娇的味。
“少加了些酸笋,有些酸味儿,你不是一直爱的么?”周振威把食盒摆一边儿,看她妩媚,手痒痒的,忍不住凑近去抱。
“糖糖威宝在肚里时是爱的很,现不晓得怎地,倒不太喜这味。”顿了顿又道:“或许被夏侯爷养的胃口刁了.......!”
夏侯寅黯淡的眼眸忽而闪亮,面庞似喜非喜,沉口气朝半开的舆门走近。
“哐”舆门忽得闭阖紧,一步之遥。
“呀.......还是将军呢,心眼只有针尖大...好啦...我不再提他就是...青天白日的,外头都是人呢!”小女人欲拒还迎,又羞又嗔的推搡躲避。
“谁让你提他的名字!虽感激他,可也不允你惦念半分...我如今反正名声不好,强霸人妻,肆意淫乐,衣冠qín_shòu.......还怕什么青天白日!”
男人声粗嘎暗哑,下手可不软。
伴着惊呼娇喘,有锦裳嘶啦被扯开,那凉滑尖细的一声,似将夏侯寅的心划了条洇血的口子。
“说,你到底有没有对夏侯寅动过心...要听真话...莫要故意气我!”伴着唇齿模糊不清的纠缠,都能想见舆内是怎样一团春情旖旎。
“威宝同你长得忒像...看着他你便似在眼前...被你们套得牢牢的...哪有心思对旁人动情。”
“这还差不多...乖翘儿...让我吃吃你...回去你就只管糖糖威宝...碧秀几个更是寸步不离,想抱你比打匈奴还难...!”这男人三观无底限,也学会说软话诉委屈,就仗着玉翘善良好欺负。
果然他打的算盘又赢了!
“都被你吃了......糖糖威宝吃什么?”女人娇嘘低喘,叫得如猫儿般呜咽。
“鸡汤备下了不是....!”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这位爷还烦请你让让路!”车夫勒着缰绳,赶着马车疑惑的看他,正要拐弯上官道,这人离得近,再驶两步就得撞着他了。
夏侯寅神色恍惚的颌首,微侧身让开,想想把手中的油包递给车夫:“这个记得给车舆里的玉....夫人。”
钝痛袭卷四肢百骸,转身离开。
自那日晨被周振威从马车撵下,他不曾死心,数月在碎花城军营帐外徘徊。
翘儿答应过他要随他去江南度日,开个吃店,得空带娃闲适游玩,这个梦对他来说实在太美,怎肯轻易醒来。
可你瞧现在不醒也不成!前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小妇人恨得万念俱灰,此时却被男人三言两哄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怎这般的笨,心肠怎能这样软,跟个傻瓜似的!
舆门倏的半拉开,周振威探出半身,蹙眉问车夫同何人说话?
车夫忙递上油包陪笑道:“是个面生的爷不曾认识!这包糕饼他说是给夫人的吃食。”
周振威顺他指向望去,有个清瘦轩昂的熟悉身影隐没人群中。
“周郎?你在做甚么?”声带着不曾平复的喘息。
回首小娘子已半坐起来,用衣裳掩住胸前,颊生一抹潮红,颈子至锁骨晶莹润透的白腻发亮。
迅速朝车夫嘱咐:“糕饼你自个拿去吃!无事莫来打扰。”
转而复又把舆门紧阖。
车夫哪不晓得将军在舆内干的那些事!
将油包拢进衣襟内,家里小孙孙好甜食,想着心里就高兴起来。
“驾”高喝一声,长鞭用力扬起再甩打白马身上,车轱辘吱哑吱哑转得可快。
官道两边桃红柳绿,漫天飞絮氤氲,阵阵暖风暗拂,莺燕纷飞。
这般明丽春色,在边关之地,尤其碎花城,实在是难得见着的美丽。
........
一忽间,已是赤日骄阳,新蝉满耳,入夏至!
军营是不能再呆,玉翘带着糖糖威宝住进周振威买的新宅子。
是个三进的院落,收拾得窗明几净,不大却格外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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