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世和来兴儿颇为相似,回忆起来兴儿不远千里寻母而未能找到母亲的下落,是何等的伤心失望;后来返回长安的路上在泾州意外得知母亲的音讯,又是多么的满怀希望;不料才回到长安,就得知了母亲的死讯,该是怎样的悲痛欲绝。纳玉不由得心头泛起一阵酸楚,两行热泪扑簌簌顺着脸颊淌落了下来。
“按你方才所说的这一切,是有人故意想把伯母的自尽归责于李进忠,是吗?”
来兴儿从纳玉的声音中听出了她在暗自啜泣,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温言向她解说道:“倘若董老成对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实情的话,母亲的确是因为我被选作张皇后的眼线,不欲将来有人拿她来逼迫我,才寻的短见。对此,李进忠责无旁贷。可奇怪的是,董老成明明是张氏旧人,他们为何要对他下毒手,而嫁祸给李进忠。他们这么做,显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纳玉被来兴儿揽在怀里,竟没有挣脱开来,此时,她才体会到在自己形单影只的人生道路上,能有一个身世相同的人陪伴着同行,是多么的难得而珍贵!
她安静地依偎在来兴儿怀中,竟浑然忘却了两人还置身牢房内,也没太在意来兴儿后来都说些什么。她只想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才好。
“哎,还没来得及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发落到‘野狐落’守坟的?今晚到‘野狐落’来找我,要做什么?”
还是来兴儿首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说来也怪。”纳玉从自己的遐思之中回过神来,有些难为情地轻轻推开来兴儿,“你竟想不到是谁告诉的我你在‘野狐落’的消息。”
“是谁?难道又是那个女道士?”来兴儿陡生警觉。
“是丽贵妃身边的樱儿姐姐。”
“怎么是她?快说说,是怎么回事?”来兴儿故意抬高了嗓门儿,问道。
纳玉脸色一沉,抬手便给了来兴儿一拳:“你这是做什么?想害人吗?”
来兴儿旋即悄声答道:“我倒要瞧瞧,这位吴大将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接着往下说就是,我听着呢。”
纳玉笑骂道:“就数你精灵古怪,满肚皮的花花肠子。她也是无意间向我说起你的下落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来兴儿蓦地想起,那****跟随头戴幕笠的神秘女子(如今想来,应是钟嬷嬷经过巧妆打扮后的模样)到尚服局门外,巧遇樱儿和锦屏带着一干侍女到尚服局来取两位贵妃的仪服,当时自己似乎曾经有过那么一闪的念头,怀疑樱儿急着要进尚服局,是为了去取走消息。
他连忙向纳玉追问道:“你说的详细些,樱儿身在后宫,你们怎么会碰到,她又是如何告诉你我的下落?”
纳玉不以为然地噘起嘴,低声嘟囔道:“你要疑心旁人也就罢了。樱儿姐姐待人最是温柔体贴,你要是连她也怀疑,我这儿先就不答应。”
“你甭管我是不是怀疑她,咱们左右在这儿闲坐无事,就只当是聊聊天,也能解闷儿不是?”来兴儿被纳玉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绕着弯儿来套她的话。
“那好。”纳玉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一声,朝营帐四角瞅了瞅,顽皮地对来兴儿说道,“反正外面有人陪着咱们,就让他们竖起耳朵、打起精神来偷听,瞧他们能听到多少。”
“我就落脚在南内,那天被你坏了事,因为担心连累孙嬷嬷,就没敢回南内,在城里找了座寺庙躲了两天。待到风声过后,我回南内见到孙嬷嬷,才从她那儿模模糊糊听到些关于你的消息。
当时她只向我说起,先帝百日大祭当天,好像发现有个小宦者未净身,惹得皇上大怒,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竟没有处死那个小宦者。
我哪儿会想到那个小宦者就是你,不过顺口问了声是哪个敢这么胆大,不料孙嬷嬷却气哼哼地答道,就是在金明门外替老阉狗挡了一刀的那个小子。
我一听竟是你,再要向她追问皇帝怎么处置的你,可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了……”
纳玉说到此处,来兴儿已知自己身上这点秘密被她获悉,不由得有些面红耳热。
纳玉对来兴儿的心思毫无察觉,兀自继续说道:“昨天也是巧了,我寻思着回长公主府打探打探有没有我家殿下的消息,刚走到沉香亭旁,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我。
我转身一瞧,原来是樱儿姐姐。她不是在大明宫侍奉贵妃娘娘的吗,怎么会跑到了南内来?正当我迷惑不解,冲着她发愣的时候,樱儿笑吟吟地走过来,主动向我解释道:‘娘娘有了身子,忌讳油腻的吃食,听说这南内湖中所产莲子清香可口,便差我来挑些,回去好做些莲子羹吃。不承想在此遇见了妹妹。前些时听说你被遣放出宫,到了长公主府上当差,怎么也跑来了南内?’”
纳玉怜惜来兴儿才遭丧母之痛,有心逗他开心,捏着嗓子模仿樱儿当时的语气,确有几分温婉可人。来兴儿也不禁被她逗得面露微笑,却没打断她。
“我被她这一问,情急之下想不起扯谎,便如实答说奉长公主之命到逻些城替她相看夫婿品貌,才回长安不久,骤闻噩耗,故而到南内吊唁太妃。说实话,现在想起来,这话我自己听来都不大信得过,更甭说旁人了。
可樱儿却像是信了,还惋惜地说我来得太晚了,太妃母女的棺椁早在一个月前就葬入先帝陵寝了。我生怕和她话说得多了,被她瞧出破绽来,便匆匆支应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