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恩前些时在泾州时曾眼见着汤宽等二三十位新任的大小州刺史押解着成千上万石粮草补充至神鹤军中,满心以为朝廷赋税殷实,今日听景暄说到即连皇帝身边的禁军,所用粮晌还要指靠着变换后宫嫔妃手中的宝物来加以筹措,不禁心下骇然:想不到堂堂朝廷,财政竟会困窘到这种地步!自己这回离开泾州,曾专门交待亲信之人将移防西疆后四处搜刮来的两箱瑟瑟日后带回长安自己的府中,以供他在朝中、宫中打点之用,看来这种在他眼中原是极为寻常的事如今竟也和两年前盗掘景氏祖坟一样,走不得半点风声了。
“娘娘的这番话令咱家心中颇觉愧疚。娘娘,殿下,咱家这些年在军中办差,屡有缴获,其中不乏珍奇之物,咱家愿悉数奉献给殿下,充做朝廷军资之用。”
于承恩紧咬牙关,当着景暄的面儿,向李启献上了一份大礼。
果然,李启见于承恩居然主动奉献出自己多年收藏的宝物,以助军资,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带着几分歉意向他问道:“于大人识得来兴儿?”
于承恩听睦王主动与自己搭讪,心知是自己这一招苦肉计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于在泾州结识来兴儿之后,曾暗令宫中眼线查访过来兴儿在宫中的情形,知道他颇得景暄宠信,因此,方才才有意问及来兴儿的去处,想以此引起景暄的注意,将话题从“天蚕衣”上引开。
稍稍使于承恩感到意外的是,景暄没有按照他的暗示说起来兴儿,反倒是睦王李启先开了口。
“回殿下的话,咱家昔日在东宫侍奉先帝时,曾与来兴儿之父来慎行多有来往,相交莫逆,来兴儿算得是咱家的子侄晚辈。适才听娘娘称他为原延英殿掌书,想来他如今已离开延英殿,不知所往,故有此问。”
来兴儿扮做睦王出使吐蕃,如今在宫中已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但他并未净身就入宫为宦的真相,由于皇帝有命在先,知道的人还不算多。景暄见李启受到于承恩奉献宝物以助军资的影响,言语中似有告知于承恩来兴儿下落的意思,忙率先含混应道:“来兴儿得皇上钦命,出宫办差,返回长安尚有些时日。于大人倒不必替他操心。”
李启因了来兴儿假冒做自己之事,对他颇感好奇;又因听了央宗当面夸赞来兴儿智勇双全,已在吐蕃百姓心中树立了威望,心中甚是不服,想寻下个机会与他一较高下,好让他领教领教真正睦王的本事。此时先是听于承恩说起与来兴儿一家的渊源,不待自己搭话,旋即又听到景暄如此作答,只得打消了向于承恩告知来兴儿已做了军中校尉,正在蒲州拚战沙场的念头,低头啜起茶来。
景暄当面答应会向皇帝建言要自己留在长安,于承恩却不以为她会真的这样去做。当景暄毫不避讳地向他说起“天蚕衣”的去向后,于承恩立即就觉察出他不可能从景暄身上得到任何帮助了。于是,他一面不惜割肉舍财,以求获得睦王李启的好感,一面悄悄打起了婉容的主意:皇帝虽不如像景暄那样信任婉容,但留宿在瑶华宫的日子却远远过宝象宫,倘若婉容答应为自己去向皇帝吹吹枕边风的话,也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心中存了这样的心思,于承恩不再多留,与景暄、李启二人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宝象宫。
“母妃如果没有别的要吩咐的话,儿子也要告辞了。”李启得到于承恩捐献所藏宝物以助军资的许诺,心中大是感奋,也着急着赶回帅府,召集一班将领计议此事。他心中的打的主意是只要有了充足的粮晌,又何必要坐等吐蕃打上门来,完全可以先制人,以攻为守,让吐蕃人见识见识世上唯一一位睦王的厉害。
锦屏守在殿内,才听景暄与睦王、于承恩二人谈说起来兴儿,不想未说得几句话,两个人先后起身就要告辞,禁不住开口提醒景暄道:“娘娘,今儿早起您不是还念叨着有件事儿要跟睦王殿下说说吗?睦王殿下这就要走了呢……”
李启闻言转身诧异地瞅了一眼锦屏,停下了脚步。
景暄笑着打趣锦屏道:“到底是许了人家的人啦,还未过门儿,就如此心急地替将来的夫婿盘算起来啦?”旋即手指锦屏向李启说道:“方才被于承恩打了个叉,本宫确有一事,想烦请殿下多加留意:承陛下厚爱,日前已将锦屏指给了来兴儿为妻,锦屏担心来兴儿在冲锋陷阵多有危险,殿下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将来兴儿调入帅府充做护卫?一来可以令他小夫妻二人时时相见,二来也为殿下添一得力护从,来兴儿是本宫瞧着长大的,论心地,论本事,都无话可说……”
李启听罢,心中对来兴儿更是平添了一丝嫉妒:想不到这个小小宦儿,竟得到父皇亲自赐婚!更可气的是,景暄明明是在求自己将来兴儿从前方战场上调回帅府,言语之间却仿佛在帮自己挑选得力护从。他回想起前不久在自己府中接见来兴儿的经过,暗暗打定了主意: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让这小子当众现丑,好叫他对自己心服口服。
“前些时才听说锦屏姐姐要敕任尚宫局司正,不想如今竟要出宫嫁人了?母妃吩咐下的事,儿子没别的话,只有照办两个字。待此番儿子亲临虢州督战,头一件事便是将来兴儿调来身边当差,也好让锦屏姐姐早晚少担些心,一心侍奉好母妃就是。”
锦屏喜得连连向李启施礼谢道:“多谢殿下关照,来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