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瞪大了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婉容,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委屈,良久,才自嘲地一笑,面露哀怨之色,低声说道:“娘娘对婢子误会如此之深,婢子本无话可说。可樱儿不能眼瞅着娘娘身边连一个能为娘娘分忧解烦的体已人都没有,而置若罔闻哪,那样的话,岂不有负娘娘这些年来对樱儿的信任和栽培?”
“本宫身为贵妃,有什么事儿需要你一个下人来替本宫分忧解烦?本宫看你分明是方才恼怒之下,话说漏了嘴,有意拿这话来找补的吧?”
樱儿回头望了望门外,做出一副欲说又止的样子,期期艾艾地说道:“樱儿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明娘娘?”
芙蓉见她的举止蹊跷,似乎是担心隔墙有耳,生怕自己将要说出的话会被旁人听了去,不禁大感奇怪,板着脸问道:“在瑶华宫里,你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说!”
“娘娘,现如今咱这座瑶华宫里也被安插进了眼线,您叫樱儿的话如何敢轻易说出口?”樱儿仿佛鼓足了勇气,反问道。
婉容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继而恍然道:“你指的是才来不久的顾惜朝?本宫知道他是尚敬的干儿子,王保儿到皇上身边当差以后,尚敬一直拖着不给瑶华宫指派来掌事宦者,本宫只想着他要替本宫选个得力的人来,顺便也为自己的干儿子安排个妥当的差使。而今听你这么一说,顾惜朝竟是尚敬派来窥探本宫的?”她想到顾惜朝一来就给自己娘家送去了一份大礼,不由得疑惑地摇了摇头。
樱儿既已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便不再迟疑,急趋两步,凑近婉容身前,悄悄说道:“还不止是顾某人一个,就连杉儿的爹娘也得了尚大人的好处,如今都在内侍省当杂役呢。还有......”
婉容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两年前在东宫凝香轩中就先后有来兴儿、刘才人等张皇后布下的眼线潜伏于自已身边,现在,这一幕又要重现了吗?她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
“本宫与尚敬向无过节,恰恰相反,当年本宫初嫁入东宫之时,诸事多承尚敬关照,自他前些时被皇上重新启用后,本宫更是待他不薄,他为何要煞费苦心地在瑶华宫里安排下这许多眼线,来监视本宫呢?这该不会是你道听途说,胡乱猜疑的吧?”
到了此时,樱儿知道,今天自己倘不话彻底挑明,婉容是断然不会饶过自己的。她把心一横,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向婉容说道:“樱儿有娘娘做主,得皇上恩宠,不敢存心欺瞒。尚大人之所以会做出如此安排,大半是由于禄光庭大人的缘故。娘娘试想,皇上册任尚敬为内侍省监后,旋即晋升禄光庭为内侍省副监,不但品秩与尚敬相埒,而且身兼左监门大将军,执掌禁军,尚敬对此岂会安之若素,罔顾禄光庭的势力在他眼皮底下坐大而置之不理?”
婉容不等樱儿说完,便打断她,问道:“你说的这些,与尚敬在本宫身边安插眼线有何关涉?”
“娘娘。”樱儿见婉容仍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利害,只得耐下心从头为她解说清楚,“禄光庭本是已故晋国公跟前第一位得力的干将,他若不是前些日子和韦敞大人一样,主动向娘娘您示好,千方百计地博得您的欢心,多赖您在皇上面前替他们铺排,哪儿会受到皇上如此重用?您这样厚待禄光庭,尚敬自然会视您为禄光庭背后的靠山,首先对您严加防范,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自己的儿子不如景暄的女儿,自己的哥哥不如景暄的弟弟,如今竟连尚敬这个老奴才也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婉容霍地站起身,疾速地来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竭力克制着心头的愤怒。
樱儿见婉容如此表现,分明是已被自己的话所打动,心中窃喜,表面上却像是勾起了方才遭婉容责打的伤心事,抽抽搭搭地独自在一旁抹起了眼泪。
“行了。本宫叫你受委屈了。果真如你方才所说,本宫该当如何?”婉容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盯着樱儿问道。
“樱儿只能尽自己所能,要皇上多来陪陪娘娘。其它的事,樱儿无能,不能替娘娘分忧。”樱儿恢复了平日的温顺模样,弱弱地答道。
“这大明宫里本多势利之人,眼瞅着本宫事事落于人后,趋炎附势、厚此薄彼,无所不用其极。哼,本宫不是两年前的太子,当今皇上也不会坐视后宫再出现一位像张氏那样的霸道女主而不理的,总有一天,会要这些人好瞧的!”婉容极不满意樱儿的回答,自己偏偏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应对眼前被动的局面,只好撂出些空泛的狠话来发泄怒气。
樱儿暗笑婉容空有好强争胜之心,却无随机应变之智。她拒绝姐姐芙蓉要她撤出大明宫的指令而留在婉容身边,就是为了处心积虑地在后宫挑拨是非、兴风作浪,好于火中取栗,坐收渔翁之利,眼见自己已成功地将婉容心头的怒火引向了景暄和尚敬,她却想不出法子来对付景、尚,说不得只能亲自出马,为婉容出谋划策。
“哎呀,娘娘,婢子险些忘记了。王保儿昨儿还托我邀宝象宫里的彩鸾今儿一早到咱们宫里来,说他新近得了一样好东西,要当面送给彩鸾呢。要是没别的事,婢子先向娘娘告假了。”
“王保儿要到咱们宫里送东西给宝象宫的彩鸾?”婉容似乎从樱儿的话中嗅出了什么,可又不十分明确。
“是呀。自从皇上将锦屏指给了来兴儿,王保儿就整天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