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兴儿听二人说得与自己心中所想相差不远,遂点点头,向老祭酒一抱拳,说道:“既然是这样,事不宜迟,请恕在下失陪了,我这就赶往终南山,教大娘子早日入土为安。”说罢这话,又转身冲仍留在房后逗弄两匹马的江中石叫道:“小石头,备马,咱们现在就到延英殿将大娘子移往终南山安葬。”
锦屏见他说走就走,忙也说道:“大娘子与我相识一场,我也要去送她一送。”
来兴儿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老祭酒,劝锦屏道:“如今官军刚刚入城,长安城里说不定哪处还藏有吐蕃军士,你还是留下照顾老大人吧。再者,景元帅入城后,你少不得要带他去看望娘娘......”
他一提到景暄,又勾起了锦屏的伤心事,遂不再坚持着跟他二人一同赶往终南山,只与老祭酒一道将他们送至务本坊门外,挥手而别。
来兴儿到了坊外,翻身骑坐在小白龙的马背上,将“追风”交给江中石来骑,把个江中石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不待来兴儿出发,一拍“追风”的后胯,这匹胡马也算与他有缘,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像阵风似地朝着大明宫的方向就奔了过去。来兴儿见江中石如此心急,遂向老祭酒和锦屏二人抱拳作别,一提小白龙的缰绳,紧随其后,风弛电掣般冲了出去。
虽然来兴儿袭杀了投靠吐蕃的大将军张谅、成功地用擂鼓传讯的办法里应外合,配合官军收复了长安,可他的身份仍然只是一名待罪的杂役。因此,当他和江中石二人想从正门进入大明宫时,便受到了把守宫门的军士们的拦阻。无论来兴儿与他们如何辩说,那带队的伙长只一个劲儿地摇头不允,无奈之下,他二人只得绕道向西,想从与大明宫一墙之隔的翰林院穿行而过,取道左藏库边的左银台门进入延英殿的那座小院。
这时,景云丛率领的六千官军虽然已基本控制住了长安城内的各处紧要所在,但短时间内,由于兵力不足,像翰林院这样地位虽显但却地理位置上无关紧要的地方仍分不出兵力把守。来兴儿二人顺利地进入了翰林院,由于翰林院通往大明宫的左银台门并不宽敞,二人便在左银台门前下了马,将小白龙和“追风”两匹坐骑拴在门旁的一棵大白果树下,步行从左银台门进入了延英殿的院内。
延英殿的小小院落内依然躺满了吐蕃军士的尸体,显见得这里自他们离开后尚未曾进来过人。来兴儿在前,江中石随后,两人小心翼翼地从地上尸体间的空隙处穿过,径直进了延英殿,找到了辛十二娘的遗体。江中石也不忌讳什么,弯腰将辛十二娘的遗体往肩头一扛,转身就向外走。正在这时,从隔壁翰林院的院内却突然传来了小白龙的嘶鸣声。
“不好,有人闯进翰林院来了。”来兴儿向江中石打声招呼,立即飞奔着出了延英殿,率先朝翰林院跑去。
然而,及至他急吼吼地冲进翰林院,却被眼前看到的景象给逗乐了。只见左银台门旁的那棵大白果树下,两匹马正围着一个不知是被马踢倒,还是自己吓趴下的汉子不停地转圈奔跑着,小白龙还时不时地抬起前蹄,做出要往那汉子身上踏去的架势,唬得那汉子时而发出一两声惨叫......
“小白龙,追剿。”来兴儿令两匹马停了下来,跑过去,伸手想从地上将那汉子拉起。
那汉子惊魂未定,才将头转过来面向来兴儿,两人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
“来兴儿。”
“老黄。”
被两匹马逼得伏地不起的居然是曾做过来兴儿伙长的禁军老卒老黄。
来兴儿上下打量老黄,只见他一身寻常百姓穿的白色衣衫,肩肘处还打着两个大补丁,一副穷困落魄的样子,遂一边将他拉了起来,一边不解地问道:“伙长,你这是?”
老黄抬眼朝左银台门那边瞄了一眼,脸一红,垂下头,竟无言以对。
来兴儿见他这副模样,心想他这副装扮趁乱想混入宫去,要做的一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遂改口问道:“多日不见,伙长你现在何处当差?吐蕃人攻进长安时,你没有护驾东奔吗?”
老黄正要开口作答,却突然一眼看见江中石肩上扛着具尸体大踏步从左银台门走了出来,下意识地向来兴儿躲了躲,满脸惊恐地问道:“你们,你们俩是到宫中偷人尸体来了?”
来兴儿听到他说出一个偷字,心念一动,似乎对老黄混入翰林院的原因猜到了几分,却佯作不知地安抚他道:“一位朋友战死在了延英殿里,我们正要遵从她生前的嘱托将她的骸骨移到妥善的地界儿安葬。伙长莫怕,这位是我的兄弟江中石。”
老黄被来兴儿一口一个伙长叫着,显得颇为不自在,索性抹下脸说道:“兄弟你别再叫我伙长了。自从晋国公被杀以后,你神秘地失踪了,可苦了我们这些个被派去担当晋国公府护卫的军卒,无一例外地被开销做了平头百姓。这不,哥哥我用尽了多年的积蓄,购置下一辆驴车,如今单靠替人拉货、行脚为生,早就不是什么伙长了。”
江中石扛着辛十二娘的遗体走至追风跟前,欲将遗体卸在马背上,却不料追风竟惊叫一声,慌忙避开了。
来兴儿听老黄如今以替人赶脚、拉货为生,又见追风如此,灵机一动,不禁想到个主意,遂同老黄商量道:“伙长,你看这样成不成?用你的驴车将我们这位朋友的骸骨运到终南山脚下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