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兄啊,正是吐蕃人那晚攻进长安,才将你我二人对那刺客真实身份的猜测引向了歧路。”来兴儿感叹道,“这些日子,我细细琢磨那晚刺客的种种行为,竟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刺客在承天门外,娘娘率军与吐蕃人对阵之时,发射透骨钉暗算娘娘,她真正想帮的人是张谅,而不是吐蕃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景昭先是脱口向来兴儿问了一句,旋即就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这名刺客是在李进忠主持的‘靖宫’行动中漏网的一名张氏残党?!她见张谅与姐姐久战未决,便心生歹念,发暗器暗算姐姐,相助于她真正的主子——张谅。”
来兴儿见景昭一点就透,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继续解说道:“对,只有在前朝张皇后死后,奉张谅为新主的张氏残党,才会在我从背后偷袭张谅得手之后,像发了疯似地尾随在咱们身后,到了大明宫中不惜暴露自己的性别,也要致你我,不,确切地说,是想致我于死地。倘若她只是吐蕃人的奸细,完全不必如此冒险。
在确认了暗算娘娘的刺客是张氏一党,而非吐蕃人的奸细之后,我联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在我未曾净身就入宫为宦的真相暴露以后,承景元帅和柳先生力劝,皇上饶过了我的死罪,大将军吴弼求得皇上应允,将我发落至长安郊外的宫人墓地‘野狐落’守坟。现在想来,吴大将军是把我当做诱饵用惯了,怀疑我与张氏一党在牵连,将我派至安葬有张皇后遗骸的‘野狐落’,就是要诱使暗藏在长安的张氏残党会派人与我取得联络,相机盗取张氏遗骸,到它处安置。结果,前来夜探‘野狐落’的人竟是与我一同从逻些返回长安的纳玉,而不是张氏残党中人。”
“纳玉?这个名字听着怎么这么陌生呢?”景昭抬手揉了揉鼻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来兴儿,自言自语地问道。
“纳玉之所以会夜探‘野狐落’找我,其实是想约我一同到江陵投奔江陵王李舒。这是她与我共同被吴大将军率军埋伏在‘野狐落’周围抓住后,亲口告诉我的。只是,我被吴弼发落到‘野狐落’的事却是她前一日恰巧在南内遇到樱儿时,樱儿透露给她的。由此,我就开始对樱儿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
而当这些日子我把娘娘中人暗算和纳玉受人利用,不知不觉间充当了一回张氏残党问路投出的石子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思量时,不由得更加重了对樱儿的疑心。”
景昭听到此处,眼前一亮,猛拍了一下几案,兴奋地说道:“兴儿,你既有了这个发现,要想辨明真伪,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查访获知姐姐殉国当晚,樱儿身在何处,有没有躲在长安城中暗算人的时间,至少在自己心里就能对樱儿是否就是暗算姐姐的张氏残党做出大致准确的判断了。”
来兴儿冲景昭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道:“景兄个中高手,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我可是花了整整三天的功夫才想出了这个进一步求证的办法。”
“哦,这么说,兴儿你已经查访有了结果?吐蕃人攻陷长安的当晚,樱儿果真留在长安,未随皇上东奔吗?”
来兴儿收起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
真相近乎水落石出,两个人一时间都无话可说,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还是景昭首先开口说道:“查到这个地步,已无需再做它想。剩下的事就是如何寻找到足够的证据来证明给皇上看啦。兴儿,景昭自问在办案断案上要胜你许多,你既已查到了暗算姐姐的真凶,其余的事就放心交给我来做吧。在你从凉州凯旋归来之时,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来兴儿深知,今晚景昭向自己作出的这个承诺,需要付出怎样的勇气,承受多大的压力才能够实现,不禁深深为之动容,一把抓起景昭的手,恳切地说道:“景兄,娘娘生前待我恩重如山,且与我有师生之谊,我走后,你只要设法找出樱儿谋逆、作乱的证据就是,扳倒她的事,还是等我从西疆回来,交给我来完成吧。”
景昭抬眼看时,发觉来兴儿眼中涌动着晶莹的泪花,知他语出至诚,担心如果此时自己拂了他这番心意,他明日离京赶往凉州之时仍不免心有挂碍,遂点头回应道:“好兄弟,我答应你,一定等到你从凉州回京后,由你亲手揭穿这条毒蛇的真实面目,替姐姐报仇。”
来兴儿见景昭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自己,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头多日的一个沉重包袱,长长地吐了口气,笑着提醒景昭道:“少尹大人,请把波护传来一见吧。我相中了他,可还不知这波护情不情愿随我去凉州走上一遭呢。”
景昭也深为来兴儿如此迅速地将暗算姐姐的真凶锁定到了樱儿身上而感到高兴和兴奋,忙冲厅外高喊道:“来人哪,去前面值房把波护带来此处,抚远侯要见他。”
过不多时,满脸惺松睡意的波护随着两名衙役来到了后厅。他一条腿刚跨过门槛,迈进后厅,抬眼看到要见他的人竟是来兴儿,忍不住粗声粗气地对来兴儿叫道:“好哇,你们升官的升官,封侯的封了侯,敢情只撇下我一个还在衙门冰冷的值房里呆着啊。你小子可不能忘了当初曾说过的话啊,至少也得放我出去,求中土皇帝赏些银钱下来,好让我做个买卖什么的吧。”
景昭对波护十分地瞧不入眼,此时见他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更是心头火起,“啪”地一拍几案,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