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浑自已送上门来,于承恩却并没有干脆利落地满足他的请求,只模棱两可地推说,禁军将佐都须皇帝亲自任命,他无权干预此事,同时也不失时机地向独孤浑作出暗示:自己会鼎力相助他谋得神鹤军郎将之位,但成与不成,最终还要看他这个国舅爷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比不比得过景昭了。
于承恩面对着求官心切的独孤浑,话里话外有意透露出的意思是,景昭虽只是个京兆少尹,但眼下身为京兆尹的吴弼身兼数职,且老迈年高,不久之后,这京兆尹必非景昭莫属,同为国舅,倘若皇帝连个五品的禁军郎将都不肯任用他独孤浑的话,那么他这个国舅做得也太没有滋味儿了吧。
看着独孤浑忿忿然、惶惶然且期期然地向自己告辞出府,于承恩脸上闪过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微笑。他当即命府中侍女为他更换章服,一个从人未带,悄悄地出了府,朝着大明宫的方向走去。于承恩要趁热打铁,牢牢将独孤浑控制在自己手中,以诱使独孤婉容和他结成同盟。
由于于承恩身上担着诸如宫苑使、闲厩使、五坊使之类的一应差事,他平时进出大明宫各处可说是比皇帝和后妃还要方便些。于承恩通行无阻地一路来到了瑶华宫的院门外,却意外地发现平时一向不设门岗的瑶华宫院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宦者、宫人,心里不由得一沉:难不成是皇帝来了瑶华宫?
以于承恩目前的身份而言,他是不宜公开与后宫嫔妃往来过密的。一念至此,于承恩随即故作来后宫巡视的模样,踱步来至瑶华宫门前,轻轻弹嗽一声,主动向守在院门两侧的一对宦者、宫人问道:“皇上驾临贵妃娘娘宫中,为何不见有随行的宦者守门,反倒是你们两个在此看守门户啊?”
那一对宦者、宫人闻声回头见是于承恩,吓得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宫人反而比宦者还沉稳些,一叫之后,忙敛衽向于承恩施了一礼,应道:“回大人的话,原是我家宝昭仪前来向贵妃娘娘请安,临入宫前,特地发下话来,要我两人在院门外守候,并非如大人方才所说,是皇上驾临......”
樱儿出身瑶华宫,她来向婉容请安问候本是极平常之事,为何还要特地吩咐宦者、宫人在宫院门外守着?于承恩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之处,遂改变主意,负手站立在门前,冲那宫人吩咐道:“你进宫中通禀一声,就说咱家有事求见二位娘娘。”
那宫人答声是,转身入宫,不多时便返了回来,含笑侧身相让道:“娘娘有话,请大人到正殿相见说话。”
于承恩随着那宫人走进瑶华宫正殿,正殿内下首坐着的宝昭仪樱儿一见他走进来,忙起身向他略施一礼,口中谦恭地说道:“见过于大人。”
于承恩在官场沉浮多年,平时靠得就是人前无事七分笑,人后临难十分狠的两面三刀的功夫,眼见身为二品昭仪的樱儿竟冲自己施起礼来,唬得立马就地扑身跪倒,向着居中而坐的婉容和樱儿连连叩头赔罪道:“咱家一介残疾微末之人,哪儿敢受娘娘如此大礼,方才有冲撞失礼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婉容见当今朝中第一权宦竟被樱儿略一欠身唬得如临深渊般惶恐难以自持,禁不住咯咯笑道:“于大人在本宫面前恁也小心了些,樱儿不过是本宫身边的婢女出身,前次因揭露了尚敬瞒报西疆军情,也算得是为国立了功,才受到皇上的超次加封,做了昭仪,今日来到瑶华宫中,便还和从前的身份无差,况且于大人,你年长她这许多岁,就是心安理得地受她一拜,也是说得过去的,再不必如此小心、慌张。”
于承恩匍匐在地,听到婉容这话,不禁微皱双眉,心中暗忖道:这丽贵妃恁也托大了吧。谁不知现如今宝昭仪乃是皇帝跟前头号得宠的妃子,她纵在你面前以婢女自居,你又如何受之若素,且当着外臣的面存心揭出她的微贱出身?这不是平白无故地在替自己种祸吗?
“娘娘身份尊贵,宝昭仪无论怎样礼敬娘娘您都是她的本分,可在老臣眼中,宝昭仪却也是老臣的主子娘娘,这世上哪儿有主子娘娘见了老奴仆施礼的道理呢?”
心里虽然颇不以婉容此说为是,可于承恩脸上却仍带着惴惴不安的神色,陪笑解说道。
“尊贵?那好,于承恩,本宫且问你,这后宫之中谁为身份最尊之人?”婉容瞟了一旁站立的樱儿一眼,沉声问道。
“娘娘......”樱儿脱口轻呼一声,似是阻止婉容。
“这......”于承恩听出婉容辞气不善,稍一犹豫,还是据实答道,“六宫之中,自然当属中宫皇后为最尊贵之人。”
“于大人且请平身说话。”樱儿见于承恩未得婉容准许,仍跪在原地回话,遂代婉容冲他吩咐道。
“你起来吧。”得樱儿提醒,婉容也觉方才自己问得有些唐突,抱歉地冲于承恩一笑,附和着樱儿说道。
即使是这样,婉容和樱儿两人颇不自然的神情、言语,在老于世故的于承恩看来、听来,也似乎透露出了颇不同于寻常的意味。他有些费力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喘着粗气,像是在找补方才自己话中对婉容的不敬,又像在有意试探婉容的话锋,向婉容解说道:“不过,眼下后宫之中当然是娘娘您位份最尊啦。所以老臣巡查宫苑,路过瑶华宫,特来向娘娘您请安问候。”
婉容不顾樱儿一再用眼神向她示意,径直向于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