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自云侯府出来,二人乘了马车回返相府去。
刘君尘坐在车辕上,思了思回头低问道,“姑娘既然出府,不到荣国公府去探望吗?”
荣国公府。
蒂莲看向身边低垂着眉目端坐安静的谢珩煦,半晌低清道,“改日再去吧。”
心下虽明白谢家人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她好,但蒂莲依旧不能释怀。
素手轻轻捋了捋谢珩煦的衣袖,蒂莲看着他怔怔出神。
过了这个年,子煦便二十六了,自己也十七,若非他遇难,怕是二人如今已是夫妻了。
自己虽然与外祖母别着,可又何尝不是被别着,这个时代下,长辈不操持,她和子煦即便是成了亲,也只能算是苟合。
眼下,无论如何,也要磨的谢家和爹爹为他们操持婚事。
蒂莲细思着,马车已经驶入了相府的敞庭。
二人先后下来,谢珩煦便自动自发的牵住了蒂莲的手,垂着头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
抬眼便见骆伽和蛮西等在廊下,二人叉着腰面面相对,看情景分明是又在争吵什么。
然而见蒂莲和谢珩煦回来,便纷纷转了身子冷哼一声,一前一后下了台阶迎上前。
骆伽先行,到得跟前看了眼谢珩煦,声线低沉,“莫殇来过了。”
月眸轻眨,蒂莲牵着谢珩煦的手缓步踱上长廊,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蛮西跟在二人身旁,一双大眼将谢珩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负着手悠闲的踱步,一边听几人说话,一边偷眼看蒂莲。
骆伽不轻不重的白了她一眼,随即看着蒂莲又道,“我以为你既然回来了,至少该寻个机会见一见玉嫔。”
乾华二年九月初夏侯安回京,至今已有三个月多,娜姬在这三个月内隆宠正盛,如今已是九嫔之一的玉嫔了。
蒂莲沉思,骆伽说的不错,当日是以谢珩煦的名义送她入京,后来她顺利入宫有谢家和云世礼的相助,但到底表面看来谢珩煦才是她背后的人。
如今谢珩煦成了这副模样,即便是谢家和云世礼依旧可暗中助她,恐怕也难抵消娜姬心中的彷徨与不安。
她的确该寻个机会见见娜姬,安抚下她才是,否则她若是盲目下被别人所用,可就不太好了。
乾华三年年夜,皇亲贵戚与五品官员命妇皆要入宫参年宴,换做以往蒂莲必然是不去的,不过为了见娜姬,她还是让青篍姑姑只会了盛华公主一声。
端坐在妆镜前,蒂莲望着镜中的女子,一袭湘桂色垫银并蒂花束领宫裙,梳起端雅的飞云髻,碧玉琉璃花钿绿萼金绽步摇,髻尾斜插的银丝东珠摇曳生灵,黛眉明眸若画如云,清雍天成绝色无双。
她的身后仿佛站在一个阔健英姿的身影,那年在松园的东厢,谢珩煦翻窗而入,为她描了一样的黛眉,及笄礼上,亦簪了同一支银丝东珠。
十四岁生辰那日的闺厢,他清朗低柔的笑语仿若还在耳边,‘莲儿雪肤如玉,天生丽质,不上脂粉最是清灵。’
及笄日的闺阁内,他将这支东珠坠摇簪入她髻尾,‘这颗南海东珠,是我特意多留的,镶了步摇上,莲儿戴了最灵动。’
素手轻抬抚上冰凉润滑的东珠,那顶谢珩煦亲手雕琢镶嵌的凤冠,还被她收在衣柜挂锁的红箱内。
当日在北关的营帐中,他们抵足而眠,谢珩煦曾说过,待到回京,要为她铺就十里红妆路,宣告于天下她是谢珩煦的妻子。
那一日,终究是遥遥不知期了。
青篍持着玉梳站在蒂莲身后,自镜中看着她清美怅惘的神情,眼眶微热不忍唤她。
垂落的兰草青幔悉悉索索,青篍一怔侧首,却是煦少爷午睡醒了。
但见雕栏紫木床上,谢珩煦掀着床幔安静侧坐着,一袭天青内衫乌发披散,神情淡漠宁静望着妆镜前的蒂莲。
有时候,煦少爷就这样安静的凝视小姐时,青篍真以为,他还是过去那个煦少爷。
“莲儿。”
清缓低沉的唤声,打断了蒂莲与青篍的思绪,青篍垂目放下玉梳,轻轻看了蒂莲一眼。
清美的素容浮现柔和笑意,蒂莲扶案起身,踱步向床榻,到得近前微微俯身轻抚谢珩煦的面,低柔道,“子煦今晚要听话,我子时前便回来。”
沉黑空洞的凤眸静静看着她,半晌谢珩煦轻轻握住她的袖子,指节收紧,紧抿的薄唇轻蹙的眉宇透出几分不安与气怒。
这样的神情,便是不高兴了,青篍蹙眉叹了口气,只要蒂莲一离开,煦少爷不迟一刻便会砸东西,不吃不喝一直唤‘莲儿’,直到再见蒂莲的身影,才会罢休。
盈唇边柔和的弧度微敛,蒂莲轻轻揽住他靠入自己怀里,侧头低语道,“姑姑,让骆伽将药送进来吧。”
青篍轻应一声转身去开门,骆伽正端坐在外间床边的软榻上,见门开,便抄起几边的药碗大步而入。
看了眼蒂莲再看了眼谢珩煦,微抿唇将药递过去。
“子煦。”,伸手接过药碗,轻轻舀着送到他唇边,清眸丹唇笑意柔美,“将药喝了,我便不走。”
紧蹙的修眉并未舒展,谢珩煦清黑的眸依旧一眨不眨的与她对视,顺从的就着她的手将药一口口咽下去。
蒂莲笑的喉间生涩,月眸清暖的柔芒微不可见的浮动暗影,将药碗递给青篍,她落座床边看了许久。
谢珩煦温顺的躺着,不过瞬息间便呼吸沉和的睡了过去。
叹了口气,骆伽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