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随着厚重城门的开阖声,一辆马车急急地驶入城内,锦盖垂下的流缨跟风轻扬,奔着太傅府而去。
其后不远,另一辆紫檀马车缓缓而动,随着前面那辆停在了离太傅府不远的巷子口,七八名身着乌衣,腰悬长剑的侍卫围车而立待命。
紫檀马车内,三皇子顾玄胤斜斜倚着软垫,眺着车窗外那一抹窈窕身影,眼底的明媚一敛,慵懒尽失,神情瞬间端肃,“本王怎么觉着这项家姑娘是冲着我来的?”
与他同坐马车闭目养神的男子携着凉薄气息,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肩上的雪貂甩了甩尾巴,与它主子如出一辙的高冷姿态。
顾玄胤那高深莫测的表情维持不到一瞬就崩解,桃花眼一挑,道了声无趣,然片刻后又忍不住好奇某人昨日里的反常举动,“你与那项家姑娘是旧识?回来的时候那姑娘身上的衣裳是你的罢,你们……那么激烈?”
“……”宋弘璟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姑娘家名声重要,岂容你这般胡言乱语。”
顾玄胤轻咳了一声,收了声,丝毫未觉得身为皇子这般示弱有何不妥,二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互背黑锅的交情,甚至在父皇眼里,只怕更愿意眼前这人是他的儿子。
思及此,那双桃花眼有一瞬的黯然,却是很快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对外头的马夫使唤道,“去城南窄巷。”
……
刚回了玉笙苑的项瑶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流萤连忙倒了热茶递上,就见主子不知望着哪处出神,小着声儿唤了声小姐。
项瑶扯回思绪,视线落在流萤身上忽而问道,“你说,人死后,什么人会在灵前跪守三日?”
“自然是至亲至爱之人了重生之世家子弟。”流萤想也未想地答道,随即就见项瑶神色愈发迷惑,“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项瑶心中震动,至亲至爱?怎么可能……她清楚记得前世与他不过几面,都是点头的泛泛之交,可那人最后跪在自己棺木前的冷厉伤痛神色又叫她不敢如此肯定,不禁疑惑自己是否忘了什么。
珠帘轻碰的声响再次打断,一名青碧襦裙的丫鬟走进来道,“小姐,有位燕姑娘求见。”
燕姑娘,还能有谁?只是这当口的找过来……项瑶眸色一敛,“请去水榭,我随后就到。”
“是。”
未染蔻丹的葱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白瓷杯,溘然的凉意浸染,项瑶勾了勾唇角,带了云雀前往。
还未行至水榭,就远远瞧见一抹纤细身影娉婷立在护栏边,着一件浅水蓝的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早已不见初时妩媚,多了几分淡淡袅袅的恬静。
项瑶走近,凝着眼前女子脸上的用心妆容,眼底溜过一抹暗芒,轻扯笑意,“燕姝姑娘别来无恙。”
燕姝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拧着丝帕一角,“叨扰大小姐了,燕姝……此次前来是……”
“是为了教我弹琴。”项瑶开口截断了她的话,见她错愕抬眸看向自己,笑了笑继续道,“姑娘琴艺高超,项瑶特意请来教授。”
燕姝凝着那双恬淡眸子久久,点了下头,否则以她的身份那人如何放心自己前来太傅府。“燕姝必当倾囊相授。”
项瑶不置可否,用这个作借口也有她自己的用意,这时候的项瑶根本不会琴,而她却是会的,尤其是顾玄晔喜好的那几首曲子。她起步晚,却肯勤学,磨破手指也要弹得最好,就是不知在她指尖缠着绷带忍痛弹奏时,那人想的是谁。
念及过往,项瑶神色一晃,眼眸阴鸷下来,片刻掩过,看着跟前站着的可怜女子,笑意深长道,“云雀,带燕姝姑娘去准备准备,姑娘问的,你只管答就是。”
云雀猜不透主子心思,只觉得项瑶对燕姝的态度古怪,而这个燕姝扮成二小姐的样子更怪,带着一肚子疑惑领着人去了屏风间隔后专门辟出来的琴室。
项瑶自人走后,脸上的笑意敛去,漠然凝着池面上争相夺食的锦鲤,眼眸转深,都是活得这般可怜。
“瑶儿,燕姝姑娘呢?”
身后蓦然响起的男子声音惊得项瑶手里的鱼食一下都撒了下去,十几尾锦鲤哄抢而上。“你走路怎么没个声响!”
项允沣叫项瑶美眸一瞪,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了道,“我都唤了好几声,是你自个儿没听见。”
项瑶挑了挑眉,看着一副标准纨绔打扮的项允沣,仍是这般跳脱的性子,而非后来偷了三叔钱投资生意失败被三叔怒责后负气离家的冷血商人模样,可也就是那样个冷血商人因着自己那时求情,在她为顾玄晔筹钱一筹莫展时慷慨解囊,事成后也未取分文。
这辈子她没想上顾玄晔那条贼船,看着项允沣活像看个会移动的聚宝盆,虽不清楚他是如何发迹的,可后世那财神爷的名号却是响当当的疾风外传。
项允沣叫她看得有些发毛,像被猫惦记上的小鱼干似的,嗯,他就是那片干瘪小鱼干,禁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哥哥我可是专程赶回来见燕姝姑娘的,快别藏着了。”
项瑶看着两眼放光的某人,心里一个咯噔,“你该不会喜欢人家罢?”若是这样,非得叫严谨做派的三叔打断腿不可,难道这也是导致二哥离家出走的原因之一?
项允沣一噎,挂着骚包垂坠的折扇合拢一下敲在了她脑门上,“想什么呢,我就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