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来来回回在洞穴里走了好几遍,似乎不知道拿她怎么办。这种无意义的事从未在身上发生过,中间他看向她的视线也十分可怕,就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里忽然燃起幽幽火光。
然而,就在李文森几乎觉得他暴怒地要把她重新扔进水里的时候,乔伊忽然大步向她走来。
下一秒,他半跪在她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竟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坚实身体传来的一丝细微的颤抖。
“你差点就死了……你差点就死了,如果我不在这里,如果我判断错了,如果我晚到哪怕一分钟……文森特,又一次,我差点让你死在我面前。”
他气息混乱,语句毫无逻辑,修长手臂如铁锁一般箍着她,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骨骼在他拥抱里咯吱作响的声音。
许久,她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他。
一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她任由他把她越搂越紧,手臂疼极了也一声不吭,只是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他凌乱的碎发,感受着他胸腔中汹涌的心跳一点点平复,冷静一点点回流。
细小的水流从钟乳石的尖端滴落、溅起。
古老更漏一般,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乔伊终于松开她,小心避过她脸侧的伤口,把她的长发撩到耳后,当他吻过她唇角时,李文森听到他俯在她身侧,低低的、喑哑的语调:
“文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李文森下意识道:
“恋人啊。”
山谷里悄然无风,静可闻针,许久才听到乔伊冷漠的一声:
“撒谎。”
“……”
“但就算你在撒谎,有一件事情,麻烦你一定要记住。”
乔伊离她极近,近得,她几乎要溺毙在那双美丽如冬日深潭一般的眼眸里:
“如果你死了,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什么事?”
“我会和你一起死。”
“……”
李文森倏然抬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乔伊再度俯身吻住,他冰凉的唇落在她唇上,与她紧密地相贴,手也紧紧地禁锢住她的后脑勺,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反应过来之前,乔伊已经慢慢结束了这个这个深刻的吻。
下一秒,只听一声轻轻的“咔嚓”,一个精致的银制定位器,像一个手镯一样,被他扣在她的左手腕上。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乔伊站起来,俯视着她,轻柔的语气,漠然的神情,像在重复一件平淡至极的事情:
“如果你死了,我会和你一起死。”
……
地下洞穴。
少数不直接依赖阳光的生态系统,满是石灰岩的错杂迷宫,新西兰、玛雅等地的一些大型溶洞,甚至从上个冰川纪开始,就一直与世隔绝。
人类登上了月球,却忘了自己脚下的土壤。
直到近半个世纪前,对地下洞穴的探索才逐渐提上日程。
李文森被乔伊打横抱在怀里,就像小小的糖果永远逃不出他的掌心,而后者丝毫没有负重几十斤的观感,他肩膀上还背着李文森的包,长腿却轻轻松松迈在地下三百八十米深处。
乔伊没来之前,李文森还妥妥是一个能爬能游的女强人,乔伊来了之后,她分分钟退化成了废物,连走路都不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给乔伊打手电筒。
真是太堕落了。
“我说。”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刚说了一句:“你这样抱着我很累吧”,就听乔伊冷冷地打断她:
“这句话真有意思,你还没我的沙袋重,是什么给你自信让你觉得你蝼蚁一般的体重能累到我?”
“……我的意思是,我的伤好多了,你让我自己走好不好?”
“可以。”
乔伊微微垂下头,下巴就从她睫毛上掠过,语气通情达理:
“只要你先念个咒语把你的鞋变出来,我就让你自己走。”
“……”
她的鞋在她溺水的时候从身上滑脱下去了,包也是乔伊再跳下去给她捞上来的,说起来确实是她理亏。李文森还想再争取一下,声音都没发出,就收到乔伊冷冷的一瞥。
李文森:“……”
她于是闭上嘴,回抱住他,索性在他怀里连眼睛都闭上,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乔伊垂下眼眸,看着她的侧脸。
很疼吧?明明腿上、背上都是伤,他白天又刻意与她厮磨,她的双腿间应该已经疼得走不了路,可她仍是这样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仿佛这些伤口和疼痛伤害不了她分毫。
但是这就是她。
这就是李文森,即便面对死亡也无半点退却,坚定得像一株无法攀折的芦苇……只是她所有坚持都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一个鬼扯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的目标。
洞穴逐渐向更深处蔓延,几千年的钟乳石在两侧投下憧憧的巨大的鬼影,他的小女朋友蜷缩在如此宏大的背景下,比一片落叶更渺小,却能把他的一生都充满——这样惊人的执念,或许已经不能单纯称之为爱情,它早已成了另一种物质,一种远比爱情更可怕的东西。
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