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颤抖,发出阵阵低鸣。
牢牢控制着手上的剑,方仲良继续道:
“所以,你我间的区别,便在于——仲良无愧于天地,而你,心中却住了只凶魔。”
话毕。
他提足而起,持剑而来,脚下散发一道道无形气劲,向鲜于铮步步紧逼。
将方仲良与修夜团团围住黑衣人见状,连忙也纷纷动手,将鲜于铮护的水泄不通,确保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可没待黑衣人换口气,又一群人身着劲装,手举大刀,从方仲良背后的竹林内涌出,加入了这团混战。
羽林卫!
即便卸下了盔甲,可那训练有素的队形,彼此间配合结阵的打法,鲜于铮仍是一眼识破了这群人的身份。
眼见这本来鲜明的局势发生了逆转,鲜于铮看向正在与黑衣人缠斗的方仲良,忽而出声,玩味道:
“你,见过他了。”
“嗯。”
方仲良一边冷静应对黑衣人的攻击,一边沉声回道。
“他把羽林卫交给你时,给得很干脆吧。”
明明是疑问的话语,鲜于铮的语气中却是十分肯定,像是亲眼目睹了方仲良与越元帝接触的全程经过。
闻言,方仲良晃神了瞬间,险些被围攻自己的其中一名黑衣人伤到,定了定心神,方仲良没有再回答。
但鲜于铮却是从他的反应里获悉了答案。
果然如此。
自己那个父皇,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会甘于将皇位传给自己这个留着一般楚皇室血脉的儿子的。
大抵,路边一个目不识丁地乞丐,只要留了他的血,也比他这个太子当越国皇帝要好。
而方仲良……
啧啧,好歹还是名秀才啊,如今机缘巧合还习了武艺,那个人只怕已经欣喜若狂了。
尽管没有回答鲜于铮的话,但方仲良的心中的确是乱了。
——“我,我会把他带来让……你处置。”
——“孩子,这是一个机会,是属于你的。明日,朕便会启程去宗庙祈福,朕,在那儿等你。”
那双大手在他的肩头拍了又拍,拍得方仲良的心都乱了。
他不想去思考越元帝话语里的暗示,但却无法否认,在越元帝微妙的口吻下,这句话里的每个字眼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诱惑力,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防,撕开了一扇他从未打开过的窗户。
“你看,其实,你和我的区别没你想象得那么难以跨越。”
鲜于铮眸子里的嘲讽之色尽数显露,笑了笑,又道:
“不管你是真的不想那个位置,还是自认根基薄弱不如不争,那个人都绝不会容许你不想。”
这就是命!
方仲良可以不想,却不能抵抗得知他存在后一心想捧他上位的鲜于穆。而鲜于铮也未必真稀罕这个皇位,但却不能愧对心念楚国的故臣遗民。
他们之间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所以,我必须死?”
这一次,方仲良没有沉默,他手上的剑以极不可思议的角度,眨眼间,居然将方才缠斗他的三名黑衣人尽数撂倒。
“不错。”
鲜于铮点头。
“那你杀死我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连累我的养父大哥!”
不知是否是剑上鲜血的刺激,一直冷静着的方仲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怒声斥道。
“包庇私逃宫女,隐而不报,死罪!收留私逃宫女,夷族!与私逃宫女结合苟且,夷三族!”
回答方仲良的,是鲜于铮一声比一声森冷的话语,仿佛一座又一座的山朝他头上压来。
方仲良饱读诗书考得秀才,即使后来踏入江湖,亦是以一名读书人自居,对于朝廷法度,他一直谙熟在心,并时常拿来自省与省人。
如今,听到鲜于铮口中理所当然地话语,竟像是被人打了一个闷棍,半天回不过神来。
“仲良!别信他,就算真要定罪,自有官差上门,世上哪有动私刑的王法!”
忽然,一道剑光犹如初升明月,荡清了天地间所有污浊,带着剑主人直直穿透了混乱不堪的群斗,迅疾如闪电,朝着方仲良与鲜于铮的方向飞来。
“芊语?”
“芊语。”
方仲良鲜于铮一前一后唤出了声。
此刻,方仲良的心中微感吃惊,因为这次设套引出鲜于铮,是他和修夜私下决定的,特意避开了洛芊语和诸葛琳琅,为的就是将事情彻底做个了断。
不曾想,还是被芊语发觉了,那么,诸葛姑娘那里……
“你不该来的。”
望着洛芊语疾如闪电的剑尖,鲜于铮的脸上没有分毫惧色,反倒悠悠叹了口气。
“我不来,如何识得你的真实面目?你不是那个陪我在城墙上喝酒数万家灯火的李铮,甚至于,也不是民间称颂的仁慈太子鲜于铮,比起他们,你实在卑劣无耻。”
面色冷然,洛芊语的眼神颇为平静,突然得知蓝颜知己一朝化作豺狼虎豹的震惊之色,在她身上没露出半点,怕是已在附近观望有段时间了。
顿了顿,洛芊语又道:
“我只问你,洛家堡的灭门血案,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鲜于铮认真回答道,很是干脆利落。
那边,将身边黑衣人清理得差不多的修夜听到这边的问话,当即冷笑,朗声道:
“他和贤弟之间早注定了你死我活,自然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但你和贤弟不同,他如今喜欢你,又怎么可能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