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韩信去意坚决,莫紫嫣心中浮沉万千。目光垂落在他身上,却是无言半响。
她的目光凝定在他皱起的眉心,沉声问道:“如果有一天,如卿所愿,名扬天下,梦想达成,你会如何?为君,为臣,亦或是解甲归田?”
韩信闻言,微微一愣,摇头道:“恐怕要让夫人见笑了,倘若日后韩信得有所成,最想要做的就是找到曾给我一饭之恩的那位漂母,好好的谢谢她当年的施舍之恩。”
“你小子,倒还知道知恩图报?”一直沉默的钟离昧登时忽掌上去,拍向韩信的头:“既是感恩之人,那为何给你留楚升任的机会,你不感谢夫人?难道夫人的恩情,还比不上漂母的一饭之恩吗?”
韩信沉默了,他缓缓垂下头,少顷后,又微微抬起头,纠结地看了看上座的女人,沉声问道:“夫人,我可以信任您吗?”
男人的眼角眉梢都染上浓浓的忧色,却又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已自问自答:“有些话,韩信本以为会一辈子沉于心底,但面对夫人,不知为何总想一吐为快!韩信从少年时,脑子里就时常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时常用我娘让我晒的一筐豆子,在地上撒豆成兵,摆出两军对阵的样子,然后拿一根树枝代表我自己,指挥千军万马……”
“为此,我娘常常骂我……”说到这里,韩信摇头笑了,然而那笑里却分明泛着泪光:“很多人说韩信蠢、韩信笨,说韩信是异想天开……其实韩信最大的梦想,不是享受荣华富贵,不是有一天能成为谁,而是为了证明给那些瞧不起韩信的人看,韩信并非一无是处的蠢才!”
大吸一口气,忍去眼底的泪,韩信看向钟离昧,沉声道:“将军说,韩信不识好歹,辜负夫人好意?是,若韩信只为过得好,那么夫人与将军的恩德,也足以让韩信看到曙光,衣食无忧地活下去,可那并非韩信要的……”
“韩信啊韩信,大王麾下,楚军数十万,可副将不过几十人啊……”钟离昧叹息这个不知足的家伙。
“是,韩信明了,可韩信要的是亲自统帅三军,”韩信指向自己的头:“将我这里的豆子,变成真正的千军万马!而现下军中的将军们,都是跟着大王出生入死打败秦朝的兄弟,韩信若在楚,即使做到副将,战场上也永远只能遵循主将的战术安排……永远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仗。”
听着他的话,莫紫嫣的心底沉重,这个有梦想的青年,他要的不是争霸天下的王位,不是富足的生活,而是实现梦想,被人肯定。平心而论,这样的梦想又有什么过呢?可是,他不会知道,他的梦想实现的代价,就是他的生命;他不会知道,他梦想实现的那一刻,已然踏上了死亡的征程……
莫紫嫣深深凝视着面前这个眉心中永远凝着郁结的男人:“你将这番话告诉我,不怕我把你当做敌人,杀了吗?”
“哈哈哈!”韩信摇头大笑道:“夫人当然可以杀了韩信,但是夫人又真的了解大王吗?韩信作为楚军,没有背叛过大王;就算有一腔热血,也希望他日能得到真正与大王较量的机会,夫人杀掉韩信,便是对大王的侮辱!”
钟离昧霍地起身,指向看信,厉声喝斥道:“韩信!你住口!”
“昧将军……”莫紫嫣抬手示意钟离昧不要冲动,默然片刻,她淡淡道:“我今日可以放过你,因为我想把你当做君子,你愿与我订立‘君子之约’吗?”
韩信思忖片刻,起身拱手道:“夫人请讲,若韩信所能,必不负约。”
“善哉,韩卿既是朗朗君子,我也绝不会无故订约。我愿为你卜得未来三件大事,待前两件都应验之后,希望你能与我履行一个约定,才不至招来第三件的致命之祸。当然,这个约定是救天下,也是救你自己。”莫紫嫣抬手示意他坐下。
“韩信愿闻其详。”韩信拱手落座。
莫紫嫣目光深深地落向窗外,缓缓道:
“其一,你命中可做‘大将军’。
其二,也许凭借努力,更可做一国之君;
其三,若真做了某国君王,将与天下两大国,三足鼎立。”
话至此处,她话语一顿,目光锁定韩信的眼眸:“我与你的君子之约,就是——待到天下三足鼎立,请你自守一方,维持天下三足之势。否则,若天下归一,恐怕你将会落得灭顶之祸。”
“哈哈哈!”韩信再次忍不住大笑:“夫人莫不是与我说笑?大将军?一国之君?倘若韩信真有如此好命,何至大王灭掉秦国,又十八封诸侯,而韩信却只是区区一介执戟郎中?”
统帅三军是他的梦想,但命运却总捉弄于他,故而初闻此言,韩信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这夫人根本就是自相矛盾,一会儿说他命好得可以做王侯将相,一会儿又说他下场凄惨。
莫紫嫣轻轻摇头,沉声叹道:“人之所求不同!我之所求,乃我夫君一生平安;然卿之所求,却是名动天下。在你命中,的确可以拜将封侯,只是这王侯最后的下场,却甚是凄惨,不但会有软禁牢狱之灾,更会有九族灭顶之祸。”
她自然看得出韩信的疑惑,补充道:“时也,运也,命也。命之好坏,乃综合其一生,而非某一时期,故而以卿之命,绝非上等之命。正所谓,昙花一现,不过霎那间的美丽;树木平凡,却可以常青千年。”
韩信笑了笑,道:“韩信知晓夫人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