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告诉虞子期,这女娃是与他们家有着几十年故交的世伯之女,世伯全家被秦军围杀,他赶去相救时为时已晚。后来在地窖的米缸里发现了女娃,才将她抱了回来。
此后,父亲为女娃更姓为“虞”,那一年,虞子期六岁,而虞姬只有两岁。父亲将虞姬视如己出,兄妹俩的感情亦与亲生无异。
几年后,秦军查到父亲窝藏反贼之女,父亲拼死抵抗,让仆人护送虞子期和虞姬逃走,临别前父亲曾交代他,不可将虞姬的身世告诉她,以免她弱小的心灵徒增悲苦。
从此,二人相依为命,虞子期对虞姬更是怜爱有加。
看着美丽的虞姬一天天的长大,他心里的悸动也一日日增加,即使过了及笄之龄,也不舍得将她嫁出。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不仅因为父亲临终前的忠告,更因为在他看来,虞姬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只是他从未想过,那世上最好的男人,早已情根深种在了另一个女子身上。
彭城,霸王宫。
莫紫嫣和钟离昧回到宫中,已是西楚霸王二年十二月末。
一回宫,钟离昧便命人去着手绘制地图。按照他所提供的图纸,做成两幅相同的羊皮手图。
小雅和西西见到莫紫嫣归来,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围着她转,小雅一边诉说着宫中的趣事,一边表达着自己的思念。
一整晚,紫宸宫的灯火不熄,直到天亮。
雾霭朦朦,就连紫宸宫殿外的灯笼也暗淡了不少,却也增添了几分柔和之色。小雅不知何时已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莫紫嫣从屏风上取下披风,羊毛毯上的西西睁着一双睡眼惺忪的铜铃眼。明明没睡醒,却也想跟着出去,生怕主人一走,又是数月不归。
莫紫嫣食指掩唇,轻“嘘”了一声,走到它跟前安抚着背毛,轻声安抚一番。
西西像是听懂了,知道她不会离去,才又躺下安然入睡。
莫紫嫣悄声出了紫宸殿。
一阵冷风袭来,寒气逼人,她紧了紧披风,径直向西厢房走去。
西厢房内的灯亮着,许是听到了外面守卫和女子低声的谈话,亚父咳了一声,问道:“谁在外面?”
“禀丞相大人,是夫人。”侍卫在门外应道。
少顷后,亚父开了门,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数月不见,亚父看上去像是苍老了许多,额鬓添了许多白发,身骨显得更嶙峋几分,眼睛也有些浮肿得没精神。
莫紫嫣眼眶一湿,几步上前搀扶住老人:“外面天冷,亚父快回屋。”
“哦……丫头?”亚父眯眼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嗯,除了瘦了点,气色还不错。”
莫紫嫣扶着亚父回到西厢房才刚坐下,便听他抱怨道:“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一去,丢下老夫数月不理,老夫就觉得这日子久的啊,一天数着一天的过,怎竟过得如此漫长?”
人老了,就会特别害怕孤独,守在这偌大的霸王宫,不过是为了他亲如子女的项羽和紫嫣。
“亚父,嫣儿回来了,以后会多陪着您。”莫紫嫣唤了侍卫,端进来一盒木匣子。
在这霸王宫里,最爱喝茶的当属莫紫嫣和亚父,赢伯伯送的茶,被她借花献佛转手孝敬了亚父,父女俩又聊了好半响,哄得老人家一阵眉开眼笑。
亚父不是多事之人,既然当日紫嫣闷声不吭地离开,就一定有她不愿说的理由。今日一早她前来探望,却未提出宫之事,那他也绝不会多问。虽然名义上,君王与夫人都敬他为“亚父”,可那是因为君王恩重。而他自己,并没有忘记身为“臣子”的身份。君王重恩情,他却不能不知礼数。
亚父上朝后,莫紫嫣又绕道去了东厢房,见虞姬还熟睡着,便拦下了侍女的通传,她又转身去了上书房。
一进上书房,那满张案几上未被处理的奏简,竟是堆了满满一小山,她的眉心倏然蹙起。
担心项伯应付不来,离开彭城前,她特意把一些繁冗的公文处理得差不多。纵然项伯不是可用之才,但她也着实想不到,积压下来的奏简,会有如此之众。
她压下情绪,一卷一卷翻看着。
越看便越是心焦,几乎每日都有遗留下来,不做解决的奏简。更甚者,竟是三个月前呈报上来的,项伯却一直未做任何回应,搁置数月不批复、不处理。
莫紫嫣逐一批阅,心中的怒火也一点点燃起。直到看到会稽郡守呈上的奏简,她压抑的愤怒,几乎要爆发。
这份奏简竟是五个月前,也就是她才离开彭城之时送入宫中的。
【三江之水骤涨,海水倒绝,大潮上溯。会稽山脉三十六路,洪水如猛龙直下,山洪暴发。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望吾王洪恩拨冗,恩予急救。】
竹简被重重扣在案几上,莫紫嫣闭目凝眉,直觉心口一阵作痛,半响哑然。
“山洪,山洪……”她纤柔的手指,紧紧攥着竹简,口中喃喃道:“项伯啊项伯,西楚国有你,何愁不败?!何愁不亡?!”
沉默几息后,莫紫嫣扬声道:“来人!”
侍卫闻声疾步入门,拱手道:“夫人有何吩咐?”
“去前殿请左尹大人,让他下了朝会后,速到上书房。”莫紫嫣道。
“诺。”侍卫领命退下。
霸王宫前殿,散朝后,众大臣出了大殿。
殿外飘起了雪花,片片落下,地上一片霜白。
亚父一脚溜滑,钟离昧疾步上前搀扶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