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霸王宫。
徐徐晚风吹,潇潇夜雨歌。
一连几日的小雨,直到傍晚终于停了,初春的暖意,乍然被浇寒了几分。
墨空下,一身炫银铠甲的男子,站在城楼上,遥望着西空之尽,吹响了手中的紫竹箫。
凄婉的箫声,飘扬在霸王宫的上空。
声声苍凉碎人心,不知有多少有着相似无奈的人,与他一样此夜无眠。
今夜,是他的弟弟钟离锦,离开人世的第七天。
箫声,诉不尽愁肠;烈酒,解不开苦胆。
如果能互换,他情愿被人一箭射杀的是自己。
“想哭,就哭出来吧。”女子婉约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地响起。
她一身素衣,云发飘扬,立定在风中,如高悬当空的皓月,温婉而柔美。只是那无瑕无尘的面上,悬着浓浓的悲凉。
“夫人……”男子收起了紫竹箫,拱手见礼。
莫紫嫣淡淡颌首,看着钟离昧身后摆好的那张案几,上面有几个小菜,有酒,也有未燃尽却已在风中熄灭的香烛。
她俯身将壶中的酒,倒出一盏,站在城楼上,缓缓向下抛洒:“锦,你是楚国的英雄!莫紫嫣,对不住你!”
钟离昧连忙躬身抱拳,悲声道:“夫人,您快别这样说,锦儿他当不起!”
冷风扑面,送来几分凉意,却再也送不回天国的故人,离别时的话语犹在,却已是阴阳永隔。
真的是她的筹算失误吗?为何每一次,都只差一步,只差那一步……
“如果此计不能除掉韩信,锦儿和十二位壮士,就都白白牺牲了性命……是我对不起他们。”莫 紫嫣攥紧置在围栏上冰冷的双手,眼中的迷离不知是痛悔还是迷茫,直让人看得心疼。
“夫人,刘邦多疑,即便韩信被萧何救下,侥幸逃过此劫,相信刘邦也不会再信任他!细作来报,刘邦已将韩信禁闭关押。故而,这离间计并非白用,锦儿他们也没有白死。”钟离昧压住自己的伤心,却宽慰着身旁的女子,沉声道:“况且……若韩信命不该绝,就如他当日在紫宸殿所言,一切都是天意……”
莫紫嫣旋眸看向身侧的男子,月光下,钟离昧俊朗的面容上,眉心微蹙,迷离的眼神却透着坚毅。看得出,他心中的沉痛不会比任何人少,可他就是这样善解人意,永远将自己的悲伤掩藏,却用希望来宽慰他人。
沉默在风中,却能互通彼此的心意,人生得遇知己如此,此生何幸!
少顷。
钟离昧从身上摸出一卷羊皮绢帛,呈上:“夫人?早上探马回报,刘邦率诸侯联军不日即将攻入彭城。”
莫紫嫣接过绢帛快速扫过,手指却一下一下,重击着手下的女墙:“攻我都城……”
思忖半响,莫紫嫣启唇问道:“昧,彭城现下有多少兵力?”
“大王出征时,命属下保护彭城,故而属下三万人,皆在城中。”钟离昧回道。
“好。”莫紫嫣心思百转:“五日内,将城中一半的粮草藏匿起来,藏得越隐蔽越好;五日后,你带着另一半粮草和三万楚军,护送全城百姓出城,到楚国北境与齐国交界的地方暂避。”
“夫人?刘邦若攻咱们都城,臣作为守将,不但不守城,反而带着大军和百姓弃城而逃?那不是将彭城拱手相让吗?”
钟离昧一向相信夫人的大智,即便是“离间计”表面上并没有完全成功,可是韩信被关押,不能参与联军反楚,综合来看,已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在他看来,夫人心智绝不逊色于当世任何一位名动天下的谋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他从不怀疑夫人的能力。
然而这一次,夫人让他“弃城而逃”?他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我军三万人,留在彭城,可敌得过联军五十六万的强攻?” 莫紫嫣垂眸,指着城墙之下那一片空旷之地:“彭城地势易攻难守,你能保证这城墙上,上不来一兵一卒,还是这城门不会被撞开?”
闻言,钟离昧默然。
彭城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是因为它是天赐的富饶之地,可也经历过数次的易主。莫说联军有五十六万人,即便只有十万人,他也只能在城中苦苦死撑,攻入城门只是早晚之别。
“来一杀一,来百杀百,钟离昧绝不做逃兵,绝不辱霸王之威!”钟离昧语气坚定,西楚霸王的将士,只能战死沙场,却不能龌龊逃离!
“谁让你做逃兵?”莫紫嫣黑眸凝视着坚毅的男子:“大王走时说过什么?要活着,每一个人都要好好的活着!我只是要你保住实力,保护好无辜的百姓,而不做无谓的争斗和牺牲。”
“夫人,彭城一旦出让,大王就再难回来了。”这是钟离昧最忧心的地方。
“所以,我让你把粮食带走。至于百姓,我既不能让联军威胁伤害到他们,更不能让刘邦取了民心。”莫紫嫣道。
这一番话,钟离昧像是一瞬间明白了夫人的用意——没了粮草,五十六万大军就不可能安然呆在城中。
“刘邦要夺彭城,咱们就唱一出实实在在的‘空城计’。”莫紫嫣道。
“难道夫人不走?”钟离昧诧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夫人不会又像上次被秦军要挟时那样,将自己至于险境,然后再以‘了结自己’换来大王的“后顾无忧”吧?
“那臣也不能走!”钟离昧说的斩钉截铁。
“放心,昔日之事绝不会重演,我一定不会成全任何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