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项梁在帐内,设宴款待各路反秦将领。
与项梁同坐上方主位的项羽,目光向台下略略一扫,却定格在那个比他年长二十四岁的刘邦身上,彼此的目光交错,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项羽目光幽深,却是一片了然的自信,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他无论在何时何地出现,就能与众人拉出绝对的疏离感,他傲视群雄,他高不胜寒。所以,无论是出身、战绩;还是爱情、女人,他都是绝对不可撼动的胜利者。
在他迫人的气势之下,刘邦必须要压抑和掩饰内心的夺妻之恨,他明白,他现在没有能力与项羽抗衡,他必须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刘邦站起身来,举起酒樽,向上座的项梁项羽遥遥敬酒:“刘邦素闻少将军勇猛非凡,襄城之战,更是把秦军打得是落、花、流、水!少将军真乃古往今来的天下第一大英雄啊!”
各路将领见刘邦对项羽如此称赞,也都附和着连连称绝。项梁听着席下一片赞美之声,很为项羽感到骄傲,满脸的自豪之情更是彰显无余。
项羽冷冷一笑,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樽,淡淡的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便仰头一饮而尽。
眼前的这个人,他就是刘邦?当初与紫嫣有过婚约的男人?莫说他足以做嫣儿的父亲,单是此人的行事之风,还果真是没有半点保护嫣儿的能力。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他的嫣儿?
项羽终于理解,紫嫣当初为何会千里逃婚。
宴席完毕,项羽一回到寝帐,就看到紫嫣正帮西西梳理毛发,他走过去抚摸着西西的小脑袋,想起见到刘邦的情形,却不禁淡淡一笑:“嫣儿,我今日见到刘邦了。”
闻言,莫紫嫣握着木梳的手微微一顿,她知道,他们早晚都会遇到的。
“我终于明白,你当日为何要逃婚。”项羽接着道。
莫紫嫣抬头对上项羽自信的笑脸,却听他道:“不过是一个只会溜须拍马之人,如何能配得上我的嫣儿?”
紫嫣让婢女带着西西去玩儿,她放下梳子,用干净的湿帕子净了净手,又走到案几前,为项羽斟了一盏新茶。
项羽坐在主座上,她将茶水轻轻地递过去,曼声道:“有一种人,或许就是靠着那嘴上的‘溜须拍马’,来成就腹中隐藏的剑锋。所谓,口蜜腹剑,不外如是。”
项羽接过茶盏,轻呷一口,旋即笑道:“嫣儿口中‘口蜜腹剑’之人,是指那刘邦?呵,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介鼠辈罢了。”
“可是,我们成婚那日,刘邦是参加了的,而他今日却能若无其事。”紫嫣道:“夫君以为,难道他真的可以如此心如止水吗?还是掩藏了心机和仇恨呢?”
项羽微一耸肩,张开双臂道:“纵然他真的是心机晦没,又或者嫉恨于心,又耐我何?”
莫紫嫣看着他毫无戒备的神色,不由得忧心起他的未来,她认真地看着他道:“若然他真的是收敛锋芒,韬光养晦,那此人就太可怕了……”
项羽却“哈哈”一笑,旋即屈起手指轻弹向她的额间:“嫣儿,你多虑了。纵然他真的满腹心机,你夫君也不是那种无知小辈,又岂能中了他的算计。”
熹微的光线顺着帐口投进来,光媚笼罩住满身自信的男子。项羽的能力她是知道的,他熟谙兵法,他天赋异禀,他智勇无双,所以他有自信的资本。然而,她却想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远胜刘邦十倍百倍的男人,会最终输给刘邦?
眼下,也只能举步为观。
过了几日,项梁按照范增提供的地址,派项羽去寻找楚怀王的孙子熊心。原来,范增消失的这一年,一直在寻找已故的楚怀王熊槐之孙熊心的下落。当年,楚国被秦国所灭后,熊心一直隐匿于民间为人牧羊。
项羽便带了紫嫣和四名侍从同去。
风日晴和的盛夏,碧空浩瀚,白云飘绕。
项羽一行,穿过一条乡间小路,周围绿荫环绕,槐树成荫,零星的几户茅屋草舍,却不失为静中幽居。
溪水潺潺,绿草悠悠,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青蛙的鸣叫,再往前走,一片澄碧之色赫然映入眼帘。
正午时分,闷热的气温让一行人面露疲色,项羽心疼紫嫣一路颠簸疲惫,便吩咐侍从下马寻荫,小作休息。
正逢秋日与盛夏交替的时节,桃李虽艳,却早已觅无影踪,唯有紫薇花遍开乡间小路,独承夏秋之芳菲,在柔美的风中,尽显它的妩媚之色。
就好像是知道紫嫣会口渴,项羽取下乌骓身上别着的水壶,拔下上面的塞子,恰是时宜的递给她,她脉脉含羞地接过水壶,轻抿了几口,顿觉透心的舒爽。
红紫遍地的紫薇花,妖娆多姿。项羽走向花丛,摘下一朵开得最明艳的,拿回到紫嫣面前:“紫薇花配嫣美人。”
不想,莫紫嫣看着那娇艳的紫薇花,眸色却渐渐地黯了下来,她淡淡地道:“有花堪折勿须折,莫待无花空赏枝。”
项羽正琢磨她这话中的意思,常听人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还从未听过有人将这话反过来说的。
却听紫嫣轻轻一叹,旋即惋惜道:“紫薇花纵有‘百日红’之美称,可百日之后,依旧难逃凋零的命运。”
项羽见她突然这样感伤,便执起她的手,温温看向她道:“何以这般伤感呢?”
莫紫嫣却轻轻松开项羽的手,向前踱出几步,背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