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滂沱,落在地上能听到哗啦啦的响声,莫紫嫣怕孩子着凉,轻轻为他裹严了被子。微弱的烛火,映出孩子长长的睫毛,和那样一张白皙而纯净的小脸。
孩子睡得很沉,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偶,这是从前在洛阳汉宫的时候,小雅为他缝制的玩偶。那两年,他们过着冷宫一样的生活,这个可怜的孩子没有任何玩具,就只有这个玩偶陪伴了他两年多的幼年时光。
而现在,因为她的清醒,因为她被封为大汉最尊贵的皇后,刘盈才真正过上了与太子地位相符的尊贵生活,可是这个孩子心地善良,又很恋旧,纵然刘邦赏赐了无数的东西,他依然最爱这个破旧的玩偶。
她失神地望着孩子的小脸,这个自打出生便几乎没有得到过母爱的孩子,突然让她有些心疼,有些内疚。
“母后,母后……不要离开盈儿,不要扔下盈儿……”小刘盈挣扎着身体,双手双脚不停地扑腾,就像是跳入了泥潭之中,拼命的呼救。
不一会儿,孩子的额头上就沁满了汗珠。
孩子的梦呓,惊醒了女人的沉思,她俯下身子,轻轻拍着他,唤道:“盈儿,盈儿……”
刘盈哇得大哭一声,睁开眼睛却看到母后竟坐在了自己的面前,他腾地坐起来,紧紧搂抱住紫嫣的脖颈,哭着求道:“母后,不要离开盈儿,求你不要丢下盈儿。”
女人轻拍着孩子冰凉的后背,柔声安抚道:“乖盈儿,是做噩梦了吗?”
“母后,孩儿梦到母后走了,再也不要盈儿了……”孩子嘤嘤地哭泣,悲伤的声音好似被全世界抛弃了。
莫紫嫣心底一抖,犹如针扎。
这难道就是母子连心吗?难道这孩子也跟她一样,遗传她的灵气,梦境里也会有预示吗?他为何会在此时做这样的梦?
“母后,求你不要走,不要扔下孩儿……”。
孩子瘦小的身体,在女人的怀抱里微微地颤抖着,女人吻住他小小的额头,却早已是泪流满面:“母后不走,母后陪着盈儿。”
刘盈抬起小脸,怔怔然望着母亲,问道:“母后说的是真的吗?母后真的会陪着盈儿吗?”
“嗯。”莫紫嫣沉重地点了点头,对孩子挤出一抹笑容,她脱掉鞋子也躺在床榻上,躺在孩子的枕头上。
然后伸出手臂揽过孩子的头,在他的额间轻轻一吻,满眼的慈爱,柔声道:“母后陪着你,一起睡。”
孩子欢快地把头埋入莫紫嫣的怀里,在母亲温暖又陌生的怀抱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他的小手紧紧抓着娘亲温暖的手,熟睡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这是女人第一次揽着刘盈睡觉,三年多,这竟是她第一次与自己的孩子这般亲密地接触。
女人的眼中,有内疚的泪水缓缓流淌,从眼角到耳根,最后蔓延到脖颈。可是她终究要对这孩子食言,明日过后,她便要再一次地离他而去……
多日不见的光媚,穿过云层,落入椒房殿太子的寝殿内。
刘盈醒来的时候,发现母后并不在他身旁。一瞬间的恍惚后,孩子发疯一般地追了出去,哭着闹着要寻母后,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母后的去处。
刘邦在宫中下了缄口令,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宫中无人知晓皇后娘娘的真正去向。
而莫紫嫣在出宫前,特意命小雅将可以信任的婢女红儿,派去做刘盈的贴身婢女,任凭红儿和椒房殿的太监总管王福栓如何哄劝,孩子依然不停地寻找着母后,他寻遍椒房殿的每一个寝殿、角落,又跑遍整个后宫,王福栓命太监抬着步辇,孩子几乎在一天之内寻遍了整个大汉皇宫。
从日出到日暮,从早上到夜晚,直到大汉皇宫的每一个角落被寻找过,都不见母后的身影。
早熟的孩子,这才似乎明白——母后,再也不要他了。
出宫之前,莫紫嫣曾让小雅转交给陈平一封密信,密信的内容:是将刘盈托付于陈平,希望他无论如何能保住刘盈的这三年,在大汉皇宫内平安无事。
长乐宫外,一条迤逦的皇家仪仗队开道,后面缓缓行驶的是六匹白马同驱的金根车,金根车直出长安城门,向着长安城东南方向的翠华山缓缓行驶。在长安城百姓和匈奴使者看来,这一日是大汉皇帝,将他的表妹“安灵公主”送入道观的大日子。而他们却不知,安灵公主与大汉皇后,竟是同一人。
刘邦亲自送莫紫嫣入翠华山。金根车上,他将女人紧紧拥入怀中,苍老的手一直紧握着她纤柔的手。他垂眸看着倚在自己怀中的女子,竟是一刻都不舍得将停留在她容颜上的目光错开。
不知为何,时光不曾在她娇美的容颜下留下任何痕迹,却是越发地动人心魄。
良久,莫紫嫣轻起樱唇,说道:“陛下,臣妾不能在陛下身旁尽心侍奉,待臣妾入观后,就请陛下将臣妾的后位废黜,改立戚夫人为皇后,立如意为皇太子吧。臣妾只求陛下,能让盈儿在长乐宫中平安的生活。”
刘邦因女人的一席话,惊怔半响,他讶然看着女人,问道:“嫣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为朕入观修道,朕又岂会有负于你?委屈咱们的孩子?”
莫紫嫣从他的怀中抽身出来,却定定地凝望着他,深凝的黛眸中有散不去的忧伤:“陛下,臣妾说的是真心话。为陛下入观修道,臣妾毫无怨言。可之前的两年,臣妾得了疯病,盈儿这孩子可怜,臣妾没能好好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