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戚夫人不时会去凰栖殿探望云芸,告诉她若想在后宫立足,必须早为陛下诞下子嗣。否则再过一年,等皇后回来了,她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云芸嘴上说着不在乎,倔强地告诉对方,即使没有子嗣,陛下对她的宠爱亦是无可动摇,但心里却不得不开始盘算对策。
若想盛宠不衰,她就绝不能让皇后回宫!
刘邦已经六十岁了,可偏偏她的肚子那么不争气,夜夜受宠,却没有一点迹象,她怎么能不着急……
然而,一个多月之后,宫里传出媚夫人怀孕的消息,而且经御医诊治,说是这一胎必定是龙子!
帝国的皇帝,得知这个喜讯,兴奋得几夜不寐,重赏了媚夫人及凰栖殿的一众宫女太监。
对已经六十岁的大汉天子来说,他老来得子,不但为刘氏皇家一脉多添子嗣,从而象征着大汉福禄无边。
更重要的是,能证明他这个大汉的帝王,依然宝刀未老!
虽说媚夫人得了封赏,可这并没有达到她预期想要的结果。她要的,可不是眼前的这点荣华富贵。如果不能再往上升一级,不能成为皇后,她今日得到的一切——帝宠、尊位、财富,都将尽数失去。
可是,偏是这一级,想要一跃而上,却难于登天。
所以,她必须要借着这次的谋划,除掉皇后。
近日来,媚夫人的心情很不好,时常会莫名大发脾气,动辄打骂宫女。
戚夫人到得凰栖殿门口的时候,正巧听到了里面噼里啪啦摔东西和宫女挨打的啼哭声,紧接着就是一众宫女一叠声的求饶声。
闻听殿外太监高声禀报“戚夫人到”,云芸才收住了手,示意下人收拾干净,自己则敛了衣装,到偏厅见客。
“呦?妹妹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到妹妹的声音了。”戚夫人才一坐下来,就东张西望地将满殿来不及收拾的狼藉,尽收眼底:“妹妹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可仔细动了胎气啊。”
这些日子,二人倒是熟络了不少,每次见面,总热络地以“姐妹”相称。媚夫人更从戚夫人那里,得知了许多皇后以前的事情。
“没什么,一个宫女不懂事,我教训了她几句而已。”媚夫人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她可不想别人知道,她真正动怒的原因:是因为她几次三番暗示皇帝晋封她的封号,却被皇帝不着痕迹的搪塞过去。
“只不过是个宫女犯了小错么,可莫要把妹妹身子气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戚夫人笑着打量起对面的女人,不禁赞叹道:“啧啧啧,妹妹当真是美人胚子!想不到就连怀了身孕,依旧能有这般的好气色,不但不能减弱妹妹的美貌,反而为妹妹更添风韵。”
闻言,云芸眉头一蹙,还以为戚懿看出了什么端倪,便道:“这有什么?难道当年皇后怀有身孕的时候,会很丑吗?”
话问出口,可能就连云芸自己都不知道,她总是会有意无意,把关于自己的任何话题扯向皇后,然后在心中暗暗做着比较。
可是,她身在其中看不清楚的东西,却被戚夫人捕捉入眼。
“皇后?哎呀甭提了,也怪姐姐自己不争气。”戚夫人说着就是一声叹息:“我本比皇后先怀上龙子,可皇后偏就早产,让太子早生了那么几日。可怜我的如意啊,就是没有那当皇长子的命啊,否则……”
“否则如今的太子,也许就该是如意皇子了吧?”云芸接过话茬,唇角一抹冷笑:“必定立嫡立长,也还有一番机会,不至于让姐姐在前朝大臣们面前孤掌难鸣。”
“可不是么!”戚夫人自怨自艾了好半响,才又道:“不过说巧不巧,这么算算日子,等到妹妹临产的时候,也正赶上皇后的修道满日之时,妹妹就可以见到皇后了。”
云芸的面上,不经意间闪过一抹狠戾。
她当然不会告诉戚夫人:皇后怕是没机会回来了!
……
汉七年八月,陈豨[xi]在代国封地造反。
陈豨原是刘邦的部下,曾追随韩信征战多年。在当年汉国与匈奴的白登之战后,刘邦路过赵国和代国封地,得知陈豨礼贤下士,为人厚道,便封其为“列侯”,以赵国“相国”的身份率领督统赵、代两国的边防部队。两国戍卫边疆的军队统归他管辖。
陈豨曾休假回乡路过赵国,赵相国周昌看到陈豨的随行宾客有一千多辆马车,竟是将邯郸所有的官舍全部住满。而且陈豨对待宾客用和平民百姓,总是谦卑恭敬,屈已待人。为此,周昌非常嫉妒,入长安城面见刘邦,暗中禀报“陈豨拥兵自重,恐有不轨之图”。
刘邦暗中派人追查陈豨的宾客在财物等方面,是否有违法乱纪的事。果然查到一些猫腻,其中不少事情牵连到陈豨。
刘邦大怒!
不知从何时起,这位坐拥天下的帝王,突然觉得自己不再相信任何人。
回忆起这些年的经历,他偶尔会思索是他本性多疑,还是坐了这天下,才让他变得患得患失?后来,他渐渐明白,其实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只是因为曾经他面对的对手太过强大,让他无瑕顾及这些小事。
如今,他终于拥有天下,可却觉得越来越空虚,越来越寂寞。尤其是在莫紫嫣入观修道之后,多少个夜晚,他都辗转反侧,一夜无寐。
他明明是这世上最富有的人,可为何却觉得灵魂是那么孤独?时至今日,身边竟是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