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皑茫茫,天地苍茫一片。
数以千计的百姓,跪在东城郡外的长街上。他们不顾冬日的寒冷,在瑟瑟的冷风中,等了一个多时辰,只为亲眼看一眼大汉的皇后娘娘,只为向她表达他们由衷的感激之情。
他们不懂皇家的礼仪,就连下跪的姿势也不标准,但是当金銮马车行至前方的时候,他们一排排地跪下,一声声地高呼着——
“皇后娘娘千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大恩大德,为天下除掉了淮南国和梁国的那些活土匪……”
“皇后娘娘千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的声音在风中颤抖,却不是因为对天家威仪的畏惧,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那些浓烈的感激之情,只为致谢那銮驾中的女子,终于为他们换来了一方太平。
外人也许无人知道,这六年来,他们当地人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因为他们是楚地的居民,在西楚霸王年间,他们本是最伟大的国家和最自豪的子民,然而,当霸王战死乌江之后,大汉天子重新分封天下。从那之后,就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附近的淮南国和梁国,屡屡大规模地侵犯旧楚之地,两国的强兵刀锋,就像活土匪一般,肆意侵占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产和妻女。只要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就会被立刻以各种残酷的方式虐杀而死。在淮南人和梁国人眼中,楚人只是世上最下贱的猪狗。
他们多年忍受欺凌,却无处哭诉。而今日,他们终于可以抬头做人。
这一切,都要感谢銮驾中的皇后娘娘所赐,是她襄助当今天子,平定了梁国和淮南国,制裁了这些活土匪,他们才有了今日的安宁。
在这些淳朴的百姓看来,皇后娘娘就是他们的救星。
几日前,莫紫嫣为不扰民,特意选择郡外的一条小路。然而,尽管仪仗队并未通知官府,也没有走官路,但是有皇家的车马经过,官府自然不会不知道。天子可以说他不需要,但是臣子却不能不尽忠,倘若皇家人在这里出了任何差池,当地的官府都逃不脱关系。故而,东城郡守在接到眼线汇报的“皇后游历乌江”的密报时,就在外围派出了地方军队暗中加以保护。
而这些百姓,不知从何处得知皇后娘娘游历此地的消息,皆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向这天下最高贵的女人感恩致谢。
在这一刻,百姓们最原始、最淳朴的情感被点燃。金銮马车所经之处,皆是一浪高过一浪的跪拜声,一排排的百姓齐齐跪地。
同一时间,东城郡内一户富家府宅里,在马厩中刷马的面具男子,听说大汉皇后来到此地,先是陡然一怔,旋即放下手中的刷子,解下白马,一跃而上。
如风驰电掣一般,男子纵马狂奔而出,马蹄扬起一地积雪,消失在管家惊怔的目光中。
这位老管家,当初在东家要为少东家选择武师的时候,从众多应征者中,选中了武艺最精湛的面具男人,并招他入府。近两年来,在管家眼中,男人一直沉稳有度,从未有过这样冒失的举动。
这些年,为了生存,他在乌江与东城一带隐姓埋名。每日白天出去工作,为富家子弟做武师,闲时也为人驯马。偶尔,还会暗中帮人铸造兵器。而缘儿,就会守着他的假坟冢,掩人耳目。
晚上,他会接上缘儿,回他们的山洞居住。
人人都称他为“面具师傅”,是因为听说他的相貌丑陋,又怕吓到人,所以才要终日带着面具遮掩。而该府的管家,也在最初收留他的时候,验明过其容貌,那半边疤痕的脸,的确连老管家都不忍多看一眼。
目睹过其容貌的人虽不多,但几乎没有人,会将他与当年威震天下又俊朗不凡的西楚霸王,联想在一起。
骏马长嘶一声,在人墙之后陡然驻足。
他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一身鹅黄华服的女人,从金銮凤驾上下来,由身边的侍女陪同着,向着人群的方向施施而来。
“平身,都快起来吧。”
他的听力极佳,好到世间罕见。当女人熟悉的声音穿过人墙,混合着风声响彻耳际的那一刻,他的耳骨倏然一动,在心底激起一片涟漪。
他狂奔向人群,挤入人山人海之中。视线,始终定格在女人的身上。
六年——
多少风霜血雨,在他的身上,铸成一条条难以挥去的伤疤;
多少烟尘往事,在他的梦里,一遍遍一夜夜地辗转流连;
多少历史,多少真相,在朝代的更替与江山的易主后,被淹没于滚滚长河之中……
然而,在她身上却仿佛时光逆转。她依然那么美,与多年前他们初见时的那一眼惊鸿,一样的动人心魄。
女人之美,若论容华,世间无人可及;而她最美之处,远不止美貌。 她最动人之处,在于容颜与心的结合,世间无人能仿。
所以就连上苍,也会特别地眷顾吧?
他的思绪纷乱,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女人的脚步。
小雅的听觉视觉一向敏锐,所以当初才能被钟离昧发现,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她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之中有一双幽幽的目光,诡异地盯着夫人,几乎是夫人到了哪里,那双眼睛就跟到了哪里。
百姓们在皇后的免礼声中,纷纷起身。
人群中的男人,也许是太过心急了,为了追寻她的步伐,他在人墙中一路穿梭,以至于前冲的力度太过猛烈。
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妇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