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绮里季一路紧追,吹着胡子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想知道啊?”
“当然了,别吊胃口,你快告诉我啊!”
“我就不告诉你,哈哈!”
“甪里好老头,我给你做好吃的,还不行吗?”绮里季若是今日没问出个答案,他必然会彻夜难眠:“做你最爱的烧鸡?角黍?烤鸡子?”
甪里老先生洒然一笑,转身对遥遥在后、累得大喘粗气的绮里季,撇了撇嘴道:“绮里老头,我可是为你才进汉宫,救刘盈那孩子的,你本来就欠我的。”
“什么?!”绮里季撅起长白胡子,双手扒拉开碍事的白眉毛,不服气地道:“在山上的时候,你们明明都说是要帮乌江那臭小子,和那翠华山上的小道姑,现在怎么变成是为了我?我可不欠你!”
“诶,非也非也!”甪里老先生摆手道:“我是见你心疼那小子和那丫头,你在一边哭得我好生心烦,我才勉为其难走这一遭的,不信你问问他们两个。”
“对啊对啊,我们都是被你烦得,才下山的。”
绮里季见东园公和夏黄公竟也向着甪里老头,一起合起火来揶揄他,很是生气地撅着嘴道:“好吧好吧,我欠你的,可我没钱还你。”
“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以后,你不要再缠着我下棋就好。”
言罢,甪里先生健步如飞,竟是将几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绮里季气喘吁吁地,大声喊道:“喂!死老头,这是为何?你跟我下棋,从来都是你赢我输,你为何还不愿跟我下?”
前方飘来了浑厚的笑声,竟像是从天际传来的声音:“就是因为你永远无法赢我,我为何还跟你下?老夫棋艺都被你的臭水平拉低了,要是跟他们两个下,那老夫早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当三人都将绮里季甩在身后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愤然指着前方道:“甪里你个死老头,你敢鄙视我的智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仙人的笑声,在长安城的上空飘荡不散。
很多年以后,当一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偶然游历到商山的时候,对孩子们讲起他们各自与四位仙人的一段奇缘时,都不禁慨叹命运的神奇。
女人后来,还念下一首诗,而男人则亲笔在山壁上,用宝剑刻下了诗的内容。
白发四老人,昂藏南山侧。
偃卧松雪间,冥翳不可识。
云窗拂青霭,石壁横翠色。
龙虎方战争,于焉自休息。
秦人失金镜,汉祖升紫极。
阴虹浊太阳,前星遂沦匿。
一行佐明圣,倏起生羽翼。
功成身不居,舒卷在胸臆。
窅冥合元化,茫昧信难测。
飞声塞天衢,万古仰遗则。
莫紫嫣不懂奇门八卦术,她自然也不会卜吉凶之事,但是她却有敏锐的防微杜渐的能力,她将商山四皓之事告诉陈平,也只是做了个“万一”的打算。
然而,就是这个“万一”,却在她从乌江还未赶回宫的时候,救了刘盈一命。
据说,东永巷的主子,已经连着绝食了整整三日。大汉帝王心疼了。
商山四皓的一番来意,的确让他打消了改立太子的念头。但是,送走了四翁,他却不得不考虑戚懿母子的未来。云芸之死,是他一直隐藏在心中的痛,云芸的出身和对他的欺骗固然可恨,但是莫紫嫣当时的手段,也着实令他每每想起,都还心生后怕。
回宫之后,经由太医院一众太医的联合会诊,加上多日的调理,他的身体一天一天有了起色。
帝王坐上御辇,亲自去了东永巷探望戚夫人。躺在床榻上的戚懿听到殿外禀报“陛下驾到”,不但不出殿相迎,反而背过身子面向墙壁,不予理睬。
韩氏赶忙率宫婢下跪迎驾:“陛下恕罪,夫人已经三日不曾进食……”
“朕知道,”不等韩氏解释完,刘邦便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诺。”韩氏带着宫女鱼贯而出,将寝殿的门轻轻关上。
大汉帝王拄着手中的拐杖,缓慢地迈向床榻,轻轻地拍了拍床上的女人:“懿儿……”
戚懿一躲,向着更里的 方向挪了挪身子,冷冷地道:“陛下心里根本没有懿儿,又何必辛苦来此呢,陛下请回吧!”
“你说的哪里话?太医让朕卧床休息,朕惦记着你,亲自到你寝殿,怎么还要赶朕走不成?”
人老了,在兜兜转转十几年之后,他才终于“看清”只有这个女人对他是真情真意。也最需要、最依赖他,所以他并不怪戚懿在朝堂之上的所作所为。
“你看到了,并非朕不想立如意为太子,实在是太子乃一国之本,有天下德高望重的名士作保,朕也无能为力啊……”
闻言,戚懿坐起身子,哭得泪眼婆娑:“臣妾就不明白了,陛下才是一国之君,这全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又为何处处受制于他人?”
“懿儿,你不懂……”大汉帝王苍老的眸子里,有沉重的泪光闪烁,他长声一叹,一字一顿地道:“有的时候做皇帝,比做普通人,更难。”
戚懿疑惑地抬眸,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刘邦,他缓缓沉声道:“普通人可以随心所欲,朕,却不能。朕不仅是你的丈夫,是如意的父皇,更是天下之主。可是这天下,别人能推你坐上,也能推你下去。”
说到这里,他突然回眸看着戚懿,心疼地拂去她脸上狼藉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