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走后,季布向大汉太后表明了他的拒绝之意:“太后,季布毕竟是楚人,不适合担任汉人的官职啊。”
“那又如何?我不一样是楚人?”莫紫嫣微微凝眸,似乎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季布:“还是楚人已经不再愿意,承认紫嫣是楚国的媳妇……”
季布发现,紫嫣对他和燕辰说话,和与汉人是完全不同的。她对他们从来不会用那些所谓“哀家”的自称,而小雅也一直背着别人的时候,称她为“夫人”,而不是“太后”。
“不不!”季布连忙摆手,有些内疚地道:“季布是怕连累了夫人,在臣心中,您永远是大王的夫人。”
“季布,我们能再次重逢,你并没有怪我已为汉人的太后,我已感激不尽。”女人眼中的光芒渐渐沉重,缓缓道:“当年在乌江,我本应追随大王去的,可我却活了下来;这么多年,我在汉庭苟延残喘,报仇是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如今大仇得报,那些背叛楚国、背叛大王的人都死了,而我依然活着……”
“夫人……”
“让我把话说完。”莫紫嫣又道:“我无数次地问自己,我的丈夫已经躺在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而我却为这汉人的天下殚尽竭虑,我到底在做什么……”
今时今日,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这般费心竭力地治理汉人的江山,是为什么?
也许,只因她身体里,还流淌着他温热的血液;
也许,不愿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做出的成全,因她的执念而毁灭;
也许,是为延续他曾经在霸王宫中告诉她的那番,他对天下宏图大业的壮丽规划。
他,始终是希望天下一统,还百姓安宁的。
女人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痛悔,季布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这样的夫人,幸好您没做傻事,没随大王而去,大王他……”
女人突然抬起头,一双氤氲的眼眸凝重地看着季布,闪烁的泪光中有那样强烈地期许,似乎是在等着他宣布一个奇迹。
“大王……他什么?”她急迫地问。
“大王他……”季布心一惊,险些就露馅了:“大王他,是不会怪夫人的。”
失望,深深地失望,彻底地失望!
“当年在垓下,大王明知自己在劫难逃,他要钟离昧即使投降汉人,也要留住一条命保护夫人。”季布上前一步,沉声道:“夫人,大王唯一的心愿,就是您余生平安啊,您没有做傻事,才是没有辜负他。”
“是吗?是这样吗……”
“是的!季布确信!”
良久的沉默之后,女人轻柔的话语,却带着诚意地邀请和祈盼:“而今我身边只有小雅,只有她一个亲人。留下来吧,留下来好吗?”
季布心里很难过,夫人此时此刻的邀请,已经不仅仅是对他未来生活的帮助和施舍,还有她对楚国、对大王深深地眷恋和浓浓的情谊。
他又怎能拒绝?
走出上书房的汉子,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他要说服燕辰,说服他留下来。
这个女人肩上的重担,实在太重太重了……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季布回到他们在宫中的临时住所,燕辰正在静坐喝茶,他看上去是在喝茶,其实神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季布一进门,大步走到燕辰面前,端起他用过的茶盏,仰起头“咕咚咕咚”就将一盏茶饮尽了。
好在燕辰发呆了太久,这盏茶早就凉了,否则以这喝法,准会烫出满嘴的泡。凉茶下肚,季布突然觉得整个人也来了精神。
“大哥,夫人留我在宫中任职。”季布道。
“什么?”
燕辰看着季布,觉得他的语气不是在向自己询问意见,他似乎只是在宣布他的决定。
“是的,我决定答应她。”季布道。
“什么?”燕辰眉头一蹙,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燕辰,你不用惊讶!”季布突然一本正经地道:“从前你是我的王,现在你不再承认是我的王,那么你就是我的兄弟,既然如此,我今日就以兄弟的身份来问问你。”
“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什么,什么,什么’?!”
燕辰:“……”
“堂堂男子汉,为什么要让一个女人,背负那么沉重的负担?你当年甩下她就死了,你有问过她的意思吗?”
“……”
“你亲眼看到了,她这些年过得好吗?为你疯了两年,入关修道三年,又用两年报仇,如今还要守着这汉人的天下,和一个不谅解她的儿子,这就是你给她的爱吗?”
“……”
“你的爱,就是这么自私,这么不负责任吗?你轻轻松抛下一切,自己开开心心地做个隐君子,却让一个女人背负汉人的嫉恨,楚人的不谅解,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
“我告诉你燕辰,要走你走,我季布做不出来这么不是男人的事!”
“……”
燕辰一句话都插不上,他看着噼里啪啦对自己一阵痛骂的季布,想说什么,却好像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静默了好半响后,燕辰突然笑了。
那个婆婆妈妈的男人,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伟大、很男人、很顶天立地、很可爱,不是吗?
其实,无论他变得再怎么啰嗦,他始终是那个“一诺千金”的季布!
“你,你笑什么笑?”季布看着燕辰莫名其妙的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