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看着缓缓起身的男人,燕辰背对着他,此刻正望向牢壁顶处的窗子,他循着燕辰的目光也举目望去,从那一方缝隙中,只能看到一寸苍穹中唯一的一颗寒星,不见云月。
他明明看不到燕辰的表情,可是他却觉得燕辰似乎在那一方墨空里,极力寻找着什么。
“我不能又一次地放下她,让她独自承受一切。”
“夫人她智谋无双,必定会化险为夷。想想这么多年,她一个人,不也是平安到现在吗?”季布看着他身上淋漓的伤口,眼睛泛酸:“可是你不一样,那些人的目标可能就是你,你不走,早晚会被他们暗中处死。”
燕辰退后了几步,依旧淡淡地望着顶上的窗子。突然,他眸光一闪,似乎寻见了他一心寻觅的目标。
墨蓝的苍穹,那一轮浅浅的月牙,孤寂地高悬,却不再是圆月玉盘,只留残月半边。
亦如,皇宫中那个无处次淌过阴谋诡计,无数次逃出险象环生的女人。今时今日,她依旧坚强地撑在世人面前,然而,谁又看得到她心里隐藏的痛楚和残破的伤痕?
燕辰苦苦一笑:“兄弟,我曾经放弃过她一次,才害得她遭受那么多的苦难;如今,我怎么能再为了自己,而弃她于不顾离开她?”
季布急道:“难道你留在这里,被人暗下毒手害死,就是对她不离不弃吗?”
燕辰一愣,凝思半响,方沉声道:“好,如果要走,我就带着她一起走。”
“我帮你。”季布毫不迟疑地道。
“可是,”季布旋即皱起眉头道:“樊伊人那丫头怎么办?她还等着跟你成亲呢。”
燕辰缓缓蹙眉道:“一个小丫头的话,你也当真吗?你真以为她爹会答应吗?就算樊哙同意,我也不会娶她的。”
“那你方才……”
“我方才,只是将她引开,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跟她解释了。”燕辰轻轻叹息着:“也只能辜负她了。”
平心而论,燕辰由衷地感激樊伊人对他的这份信任和帮助。他不会说那些,诸如“我没有做过”,“我是清白的”,“国法自然能还我清白”,之类的话。
曾经号令天下,他自然深知所谓的国/法,在权谋、诈术面前,有时候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如果他想逃出去,这座囚牢、这把锁,又如何能封得住他?如果他不想坐以待毙,莫说对他施以酷刑之人,便是整个廷尉府,甚至整个大汉的军队,又岂能奈他何?
只是,他显然知道,他一旦反抗,一旦逃走,便是留他的女人,独自面对刀枪火海。
在他被戴上锁链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女人眼中,有那样沉重的光芒。在所有人都怀疑他的时候,她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相信你。”
他曾经放弃过她一次,人生得以重来,当他再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发誓再也不会离开她!
哪怕再苦、再难,这一次他都会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离不弃。
果然如燕辰所料!
樊伊人回到樊府之后,就试探着跟樊哙提及与燕辰的婚事,哪知,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樊哙突然雷霆大怒,仿佛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一般。
就连从来都视她为掌上明珠的母亲吕媭,这次也与父亲同气连枝,对她狠狠痛骂。
位高权重的樊哙,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即将被判处死刑的囚犯?
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委屈的千金小姐,大哭着跑出了樊府。
最让她难过的,并非是父母的变脸,而是他们这样决绝的态度,直接决定了燕辰的生死。
她想要进宫找季布,可是宫门早已关闭,这位千金小姐便在宫门外整整等了一夜,到第二日宫门大开,她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不料,季布却还未回宫。
樊伊人急的跺脚:“这个该死的季布!昨晚把我送回府,他又疯跑去了哪里?他不知道燕辰命在旦夕吗?居然还没有回来!”
微弱的光芒越过地平线,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季布才回到了小院。
见到季布,樊伊人冲过去,怒气冲冲地道:“季布,你怎么才回来?你难道不知道,燕辰现在生死攸关吗?你竟然还有时间做别的事情?”
季布一愣:“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爹娘不同意我跟燕辰的婚事,更不会帮我救他,我才急着来找你想办法。”樊伊人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救不了他了……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季布想要安慰樊伊人,却也不能将他的计划告诉小丫头,正在头疼该如何安抚和打发走这位大小姐的时候,樊伊人突然郑重地握住他的手臂,说道:“季布,我想到办法了,我们一起去救燕辰。”
季布怔了怔:“大小姐,你要做什么?”
樊伊人附耳过去,在季布耳边小声言语了她的计划。
季布一惊:“万万不可啊!”
“怕死你就别去!我自己去!”
“砰!”
一声闷响之后,季布从身后接住了樊伊人倒下去的身体,然后将她平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季布看着女孩子,歉意地勾了勾唇:“对不起啊小丫头,为了你好,也为了燕辰好,这件事情不能让你参与进来。”
能有这样一个女子,在生死攸关之际,不畏地位的悬殊,家族的压力,真心实意地想要救他,连季布都有些羡慕燕辰如此好的桃花缘。
可是,樊伊人毕竟是樊哙的千金。如果她牵扯其中,樊哙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