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关于女儿退亲的事情虽和婆婆有争执,但这个时候韩氏哪里还会计较。她四顾着周围,低声回应道:“未出京前风头紧,估计不会来,出了京路上定是能见到的。”她娘家在冀州,离着燕京并不远。
傅家人因傅阁老冤死在牢里,都沉默地围着傅老太太站在一处,胳膊上系着白麻布,面色异常悲凄。没法子,傅家一家子人在牢里也没亲朋敢冒着风险来照应,故而傅家人实在是弄不来麻布白衣孝服。不过囚服是灰白色的,也算应景了。傅老太太入狱时还是黑发,此时却一头白发。这只是短短的一个月功夫,老太太就白了头,看着真让人心酸。
至于康王一家,康王显然也在牢里吃了罪,面上神色灰败黯然。他那养尊处优的脸上唇色泛青,只是外表上看不出被用刑过。康王妃带着一对幼子女、大儿媳和长孙在侧。
听儿媳应了话,李老太太好歹心安了些。
李瑶这时在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李老太太最近很少说话。在流放判决下来后,韩家以及刘嬷嬷都曾疏通过关系,给韩氏递过话。
要想进监牢见人,那时风声紧,必然是不行的。韩家不是官宦门第,只是个落魄商户,和朝事牵扯不大。故而花些银子往牢里递话,看守监牢的差役还是不会为难的。在那时李瑶就明白,好歹她还有舅家能依靠,好歹韩氏还有忠仆可依仗。
不过她这舅家曾在她祖父流放崖州期间,找不到疏通关系依仗,因贩卖药材牵扯到人命官司,从而败落了下来。后来她这舅家便一蹶不振,如今总之也不富有就是了。
真是屋漏偏遇连夜雨!她听韩氏说过,在流放期间,疏通打点官差也要花费不少的银子的。
忠仆刘嬷嬷一家,哎……说来这还是一个忠仆护主的事情。
刘嬷嬷丈夫马大叔伺候在她那便宜爹跟前。在抄家时,她那便宜爹为保护小妾不受欺负,结果和抄家官兵起了冲突。而马大叔为了维护主子,被官兵打了个半死,还折了腿,如今正自顾不暇!
刘嬷嬷一家之所以依附韩氏,则是因她家没个顶立门户的儿子,只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儿。而这女儿本是李毅的内定妾室来着。
如今这个境况,对刘嬷嬷的女儿来说,好似一切都已成了泡影。
但……由忠仆气节表现出的行为是,他们依然坚定不移地要跟着韩氏。韩氏在牢里时,刘嬷嬷就捎话了,等马大叔腿一好,他们一家子便立马打包行李奔赴石林。韩氏不愿让奶娘刘嬷嬷一家跟着自己奔波受苦,但她在牢里,和刘嬷嬷沟通不便,也没法子劝说。
这不,现今刘嬷嬷正被女儿搀扶着,站在那远处街角抹着眼泪呢。估摸是她们花银钱打点了,但官差不让她们近身。所以她们没了法子,只好远远地看着。
除了自己一家,这时侯李瑶却也没心力关注其他人家。
至于她那未婚夫简逸臣一家,事发后不到半个月,确实是派管事来牢里看过她们一家。别管风声紧不紧,简家这种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他家是要注重名声的。姻亲家里一出事,他家就万事不管,这不是给人留简家势利的话柄么?何况在十三皇子季淳登基此事上,简家还是有从龙之功的。所以,简家是可以装逼地派管事来探望李家的。
至于傅家和康王家为何没有人来打点,李瑶就不知了。她猜可能是因两家姻亲都是官宦人家,怕受牵连。故而这两家姻亲想要趋利避害。
简家管事来牢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探望李家,而是为了商量退婚事宜的。李瑶一家要流放,给了两家合适的退婚理由。
此次十三皇子季淳逼宫,广安侯简侯爷事先从平济侯那里得了消息。为了不打草惊蛇,让李济民觉察出什么,简侯爷一直都在坚持不退亲。
简家后来一直想退亲又不想伤颜面、被旁人说他家凉薄;而李家后来则一直想退亲。如今简家已经耐不住了,李家自然也不会拖着不退。
于是双方商量后,给出了如下的对外说法:
李家出了事情,李瑶若是按婚约嫁了简逸臣,那么她自然就不用被流放了。可为了孝心,她是一定要跟着家中长辈流放的。
要是这样的话,她流放,也不知需多久才能恢复良民身份并回到京都。如此这般,李家一直拖着简家的婚事,肯定会耽搁了简逸臣的。
自古就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说。故而李家不愿耽搁简逸臣成亲生子,而简家也“非常无奈”地想要成全李瑶的孝心。
为此两家便退了亲。
死赖着不退,恶心死简家,这样倒也行。可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如今李家这般景况,显然是斗不过简家的嘛。为了争口气,也为了不招来简家报复,这亲还是退了好。
李瑶苦中作乐地想,这大概就是老天给她遭罪流放生涯开始而漏下的两点阳光了。
简逸臣虽年纪小,但以后他会成为什么样子,李瑶已经不在意了。在春游那日提出退亲时,她打心底里就已经完全否决了简逸臣这人的人品。
所以她认为以后不用和渣男在一起过日子,还得了纯孝名声这个结果,算是一点阳光了。还有一点阳光,那就是因着流放,她这减肥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对于这可怜兮兮的两点阳光,李瑶真心不觉得有何可让她高兴的。但如今这种情况,多想无益。她已无力改变,只好强打起精神迎难而上。在无力改变现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