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他们总共只三人,想要看出来似乎不难。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或许潘胖子可以被轻易排除在外,因为他身上的铜臭味实在是浓了点,怎么看也不像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但他与秦瀚冰就不是那么好分辨了,一是因为他的年纪太轻,青涩面庞也颇具欺骗性。二是他的穿着打扮,明显出身白丁,不像是有机会接受到良好教育的样子……恩,大概就是因为后者暴露的吧……
擅长细节分析的叶席,很快就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这身打扮会出现在这里,且还能与明显非富即贵的秦瀚冰两人平等站在一处,这本就是最大的破绽。
“见过韩太傅,先生不敢当,小子姓叶名席,无字,太傅可直呼其名。”
“夜袭?”
这就是为什么叶席每次自我介绍时都会详细解释的原因了……瞧了眼讶然微耸眉的苏花魁,叶席抽了抽嘴角:“叶席,生来片瓦遮头,死去一叶为席的叶席!”
“哦,不好意思,叶公子……”
“没事,习惯了。”叶席不以为然摆手。
“无字?”韩太傅错愕愣神,“你不是读书人?没入过学塾?没有师长?”
擦!失算了……
古代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都是有字的,成年后不便直呼其名,便唤表字。
比如秦瀚冰,也就是姓秦名瀚冰,字明德。只是印术学院里面的学员成分颇为复杂,没有字的普通人一抓一大把,比如杨泽就没有,所以为了不做特殊区别,先前也是为了隐藏真实身份,秦瀚冰便没提表字,只以姓名与叶席几人交往。
但在这时代有一种人哪怕是出身白丁,毫无身份,也会有表字,那就是读书人。即便先前没有,入得学塾启蒙时教习师长也会帮起一个,但叶席这个写出经典诗篇的却是个伪读书人,从来没入过什么学塾,又哪里会有什么表字,就连叶席这姓名还是现世老道士在捡到他后给起的。
又要解释,头疼啊……说一句谎话,就要有再撒一百个谎的觉悟。叶席唯有硬着头皮道:“小子没入过学塾,也无真正师长,只是闲来无事爱翻书而已。”
“如此说,竟是自学成才?!”韩太傅闻言顿时大惊。
“呵呵,算是,勉强算是……”
“这怎么可能……恩,倒也有几分可能,想来也只有脱得旧文樊笼,方才会有独辟蹊径的勇气,新作词牌,写出那首惊才艳艳的摸鱼儿—雁丘词……只是也不对啊,若无积累储蓄,前几首的照镜见白发、蝶恋花,又从何下笔写来……”
沉吟思虑良久,回过神来,韩太傅看着叶席不由摇头叹道,“若所言属实,那小叶先生的才华天赋便太过可怕了,老夫生平仅见你一例。”
“有吗?呵呵,太傅谬赞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叶席决定装傻充愣扮鸵鸟了。没办法,在这等真正大儒跟前,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不如不说让对方自行脑补,这样或许还能蒙混过关。
事实证明叶席还是太天真了,在不纠结是否是自学成才的问题后,那韩太傅便拿出那张雁丘词,作请教状:“这首词老夫甚为喜爱,也有意推广此词牌,然其中有几处模糊不懂处,还请小叶先生明示。”
“太傅客气了,但问无妨。”
“首先是这段前引地点,汾水雁丘……全州老夫去过几次,却从未听说有河唤汾水,不知具体方位在何方?”
“哦,这个啊……汾水河很小的,其实就是个水沟,也就附近当地人知晓,太傅不知很正常。”
“原来如此,且看这句,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恕老夫见识浅薄,莫不是有前代帝王曾途径汾水河旁,因而箫鼓相伴,热闹异常?不知是哪位帝王……摸鱼儿此词牌名可有出处?仄韵是依此雁丘词固定不变的吗?前片六仄韵,后片七仄韵?能否请小叶先生再写一篇摸鱼儿,让老夫好作参考……”
“……哦,对了,还有这字,与先前书写照镜见白发的字体如出一辙,笔迹瘦劲,锋芒或隐或显,似有自成一家气象……这也是小叶先生独创?不知可有参考源头?可有命名……”
“……”
喂,老头,你真的够了啊!十万个为什么啊?信不信逼急了我现在就敲晕你,然后跑路走人……
这当然只能是想想而已,就看这韩太傅一脸激动求知欲,就知结果肯定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悔不当初啊,焦头烂额的叶席现在剁了自己手的心都有。
特么让你手贱,遭报应了吧!
最后被逼无奈的叶席,唯有再次苦笑提笔,在一众或期待或崇拜的目光注视下,又写了首摸鱼儿,这次是辛弃疾的。
写完后好似扔烫手火炭似的丢掉墨笔,双手摆出十字挡在身前,语速飞快:“什么都别说,什么都不要问。一切全在词里,自己体会。”
话落也顾不得什么太傅不太傅的,毫不客气转身,回到桌旁端起酒杯,一副小爷不伺候了的无赖模样。
见状,韩太傅等人自是无奈,但也确实没辙。毕竟叶席的身份不同秦瀚冰、潘胖子,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如果真要摆起修印师脸色来,那莫说韩太傅已经告老退休,就算是还在任上也奈何不得。
不过刚打发了那韩太傅,没等叶席喘匀口气,一道娇俏身影又再次跟了过来,是那花魁苏念念,手指搅着衣摆,颇为犹豫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