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亮,他吓了一跳。他家少爷正笔直地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大小姐,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大小姐很柔顺得睡在少爷怀里,脸埋在他怀里,好像也睡得香。可是柳全儿知道,她已经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脉搏。
柳全儿突然颤声道:“少爷……”
柳睿的耳朵在流血!已经蜿蜒到脖子,狼藉一片。
似乎是听到响动,柳睿睁开了眼,眼神很平静,低声道:“柳全儿?你来的正好,把灯留下,其他东西带走吧。小福怕黑。”
“可是,少爷您……”
“带走吧。小福生气的时候总是爱闹着不肯吃东西。这次我陪着她。你先下去。”
柳全儿又心惊又疑虑,他家少爷说话的声音温柔得不正常,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可是他实在担心,虽然怕,还是颤声道:“少爷,您的耳朵……”
柳睿抬手摸了摸,看到血,嘀咕了一声:“把小福的头发弄脏了……”
于是他把怀里的人扶起来。可是她好像没有骨头,软软得要往下倒。柳睿笑了一声,道:“小福,别淘气。”
柳全儿看得又怕又畏:“少爷……给您找个大夫瞅瞅吧?”
“什么大夫?大夫不是都来过了吗?你先下去吧,让我和小福单独待会儿。”
柳全儿只得把桌子上的饭菜重新端了起来,出去了。关上了门。
柳睿摸摸安明儿的头发,似乎很满意。笑了一笑,道:“还好没弄脏。你这个人,最娇气了,要是让你知道弄脏了你的头发,你肯定又要跟我生气。”
以往在床第之间,他每每喜欢出些幺蛾子。弄得她大发脾气。有一次就是弄脏了头发。她气得整晚都是背对着他睡的。
他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的头发本来就长,弄脏了要洗,很难干的。是我欠考虑。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
第二天清晨,昭儿来敲门,一样没有人回应。她也自己推了门进去。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她比柳全儿还吓得狠,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表少爷!”
柳睿缓缓地睁开眼睛,声音很轻。好像很虚弱,笑道:“是姑爷了。昭儿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他的眼睛也在流血!整张脸都已经是血迹,几乎面目全非!
起初昭儿也不知道那血是哪里来的,可是后来看到他的耳朵。他的眼角都有血痕,不由得大骇!
可是他的样子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甚至还保持着昨天他们出去的时候的样子,怀里抱着大小姐,一动不动。
她急道:“姑爷,您的眼睛和耳朵在流血!找个大夫给您看看吧!”
柳睿低声道:“什么大夫?他们连小福是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有什么用。昭儿出去。不要再来打搅。”
昭儿急得上前了一步:“可是姑爷!”
她咬了咬牙。一眼看到柳睿怀里的人,低声道:“小姐一定也不愿意看到您这个样子啊!”
柳睿一愣。最终,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道:“那就等她醒了再说。谁让她叫我心疼。”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让他这样难过,整个人已经抽空了去,跟死了没有分别。可是她自己倒睡得香,冷掉的手脚会有他立刻给她捂暖。
可是他这颗已经越来越冰冷越来越绝望的心,谁来给他希望?
昭儿劝了几声,没有用,只得退了出来。
襄阳那边一接到信,安夫人就几乎昏了过去。最终被安织造掐人中掐了起来,她立刻泪如泉奔:“快,快备马!我要去晋阳!”
安织造道:“你别急,我去。你刚醒过来,身体吃不消,耽误了时间也不好。”
安夫人大哭:“去晚了小福就没了!小福就真的没了!”
安织造一愣,伸手拉住要发狂的发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安夫人一下子扑在丈夫怀里,痛哭失声:“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玉宁,是我害了她。我本以为可以躲过去的。可是谁能想到……不行,我要去常连山,我要去找思文!只有他能救小福!”
安织造急了,紧紧拽住她:“你痴了不成,一会儿说要去常连山,一会儿说要去晋阳?!你不要小福的命了?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面色苍白的柳鸿向前跪了一步,低声道:“请大人早做决定……少奶奶她,实在是拖不起了!”
安织造的脸色一白。小福,他们的嫡长女,几乎承载了爱妻全部的怜惜和疼爱。曾经四面楚歌之时,一代江南商业帝王就固守着这一双妻女,只要有了她们,他就不会绝望。
当下,他只深吸了一口气,搂住妻子,低声道:“你别急,我亲自走一趟晋阳,你慢慢来。这个当口上,千万别叫我担心。”
最终安织造亲自跑了一趟晋阳,安夫人带着安平儿骑上快马直奔常连山。可是常连山远在千里之外,不是一朝一夕能到。到了那个时候,小福还有命吗?!
眼下谁也看不到渺茫的前程,只尽力奔走。
在江南,除了安家和柳家,还有谁能把汗血宝马当消耗品。安织造一路换了两匹汗血马,直奔到晋阳,连着柳鸿奔来这一天,也是两天后了。
一晋阳城,就已经有柳家武卫柳嵩等着迎接。安织造彻夜赶路,也很疲惫,但也没有心思休息,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柳嵩引了他到清苑,他才下了马,一边大步往里走,第一句话问的却是柳睿。
“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