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多一怔,然后就笑了。低沉的笑声像一个涟漪,空荡荡,好像有些回音,他道:“不愧是江南第一贵妇的女儿,果然,想的东西都跟别人不一样。”
安明儿怔怔地看着她。
他却别开了脸,道:“是啊,这年头,连女人都有志气。”
安明儿意识到不对劲,终于忍不住了,道:“你……到底怎么了?”
很长一段时间,安小多都没说话。
半晌,他开口了,却说了一句让安明儿吐血的话:“我今晚,可不可以睡在你这儿?”
“……”安明儿呆住。
安小多用手支着额头,笑容有些轻佻:“你不是要自己找夫家吗……你这张床上,我不是第一个睡的男人了吧。”
安明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豁地站了起来,指着门道:“你给我出去。”
安小多站了起来,神情还是懒懒的。
“出去!”
安小多看着她,笑了一笑,道:“好。”
说完,他就走了,还很体贴地给安明儿关上了门。
安明儿一个人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坐了下来。半晌,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知道,柳睿在这里过夜,下面,有许多人都在说闲话。可是,为什么连安小多也……又或是,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这一次,她没有哭。
安小多慢慢地下了楼。看了一眼前厅觥筹交错的人影。这些人,疲于应付,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要不然,就是为了不至于总有一天饿死。
人总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了钱,然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要跟着他吃饭。给了他一些像地位,声誉这样,半毛钱都不值的东西,就让他乖乖地去拼命,去应酬。心甘情愿地去养活一大群靠挨两句骂,或是扮一扮奴才,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做的人。
很难说是谁比谁更不值。
毕竟,做奴才,去做谁的奴才都一样。但是出来拼命的人,却是要一直做到老死。
他也不明白这样的志气有什么用。
等绕到了后院,走了好长一段。因为他在出神,半晌才发现,这后院有些不对劲。
醉鲤山庄的后院不大,所以藏不住人。
安小多在院子中间站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比他更耐不住气,从院子的阴影后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瘦削的影子,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他。他站得远,只低低地说了一声:“少东。”
安小多头也没回,只低声道:“我说过了,你认错人了。”
那人却也不勉强,也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站着:“少东,老夫人还等着您的消息……您这儿,小的先回去报上,说您手头的事情还没处理好,过一阵子就回去报平安。”
安小多不说话。
那人又站了一会儿,又道:“老夫人见您迟迟不归,就知道您又是为了女人耽搁了。老夫人让小的对您说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是男儿大丈夫,却不能没有志气报复。不然,就会什么都没有。”
安小多低声道:“以后,不要到这里来。”
那人微微倾了倾身子,像是行礼。然后就从后面走了。
安小多站了一会儿,然后在井沿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井沿。井里有一个半缺的月亮。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有个人,总是喜欢趴在井边,对着月亮流眼泪。
突然又听到有人敲门,安明儿忙把手里的书收了一收,道:“是谁?”
安小多低声道:“还是我。”
安明儿一怔,但还是去开了门,他的身材高大,一开门就像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她忍不住道:“你又做什么?”
安小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道:“怎么,你怕我真会在你这里过夜?”
“……”安明儿心里就像有一口气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最终也许是有些赌气的意味,她侧了侧身子,道:“你进来吧。以后不要说胡话了。”
安小多进了门,然后自己把门关上了,落了锁。
“……”安明儿意识到不对,回头看着他。
安小多靠在门上,兀自道:“我来问你,你说你要自己找夫家?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有钱,有势?温柔体贴的才子?还是做官的?”
安明儿呆了呆,然后呐呐地道:“不知道,我还没想过。”
安小多笑了笑,道:“那你会喜欢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安明儿想了想,谁知道脑子里浮现的又是柳睿的脸。她不禁有些懊恼,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
安小多突然抬起头,眼睛里的光芒有些骇人:“那你会喜欢跟你家作对的人?”
这话,还是让她想到柳睿。她低下头,有些沮丧:“我不知道。”
“那,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和一个和你家做对的人,你要哪个?”
这一次,安明儿想了很久。最终,她还是垂下了头,低声道:“我不知道,你问的这些,我没有想过。若是真要我选,我选我喜欢的。”
她不禁抬起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安小多看了她很久,这才发现她已经把面具揭了。也许是觉得是没有必要对他隐瞒了。又或许是他一直在魂不守舍,所以没发现。
这是一张,柔和得很漂亮的脸。这样的眼睛,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嘴唇。
他突然有些站不稳。
安明儿忙扶住他:“小多?”
他垂下头,将身上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