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对你有最后一个愿望，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镜湖医庄的春水泛着涟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一处人间仙境。
端木蓉睁开双眼，黛色的眼眸里映着远处绵延不断的青山，一片宁静，她又想起了念端最后的愿望……或者说是忠告。
――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以剑为生并且强大的男人，就是剑客。在这个时代里，称的上剑客的人，端木蓉倒也认识不少。
墨家的义士，喋喋不休的荆轲。
秦国的剑圣，沉默寡言的盖聂。
还有，韩国的杀手，性情暴戾的……卫庄。
她在想到卫庄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首先出现的是一片茫茫的白，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而后，他转过身看着她。再后来，她的梦就醒了。
――她的梦早就醒了，只是在每次梦醒以后，她还是在做着重复的梦。
*
端木蓉九岁那年，还住在山上，和她的师父念端一起。
她从小是个孤儿，爹娘的记忆过于久远，早已模糊不清，念端对她呵护备至，但她仍有点寂寞。
小孩子可能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能陪她一起玩的伙伴。
她在九岁生辰默默许下的愿望，很快就得到了实现。
许久不来人的山上，终于来了人。
端木蓉只注意到了其中面容最为英俊的少年。倒不是被他出色的长相吸引，而是言行。
念端脾气大又有三不救，虽医术卓绝，登门采访的人却很少。因为没有人愿意跋山涉水后再碰一鼻子灰。
那种落差只会加速死亡。
那个名为卫庄的少年……唔，他很有活力。
他求救几次被拒绝后，倒也不气馁，反而是端正地跪在了门前。
“前辈，你不答应救我师哥，我就在你门前长跪不起。”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倒让她觉得很有趣。
只是念端的规矩至今从未破过，她为他们感到惋惜。
“念端，你竟然对你未来的女婿见死不救，你枉为医圣！”
――气急败坏，倒也是真性情。
“喂，你不可以对我师父无礼。”
她板起脸，冷冰冰凶巴巴地警告他，也是在替他着想。
若是触怒了念端，或许念端会杀死他。
她微微皱着眉头，沉默地盯着他脸上的血痕很久，终究递上了一块手帕。
――医者的良善与生俱来，师父只是想远离纷争世俗。
只是她低估了少年的决心和勇气。
――若是师哥死了，那我就陪葬。
――蓉姑娘，你先救我，如果成功了，再救我师哥。
――我当然用剑，我是一个剑客。
――我会用自己手中的剑去救人，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有些梦虽然遥不可及，但并不是不可能实现。只要我，足够的强。
――我的梦，与你不同！失败的人只有一种，就是在抵达成功之前放弃的人。
日光渐斜，少年的声音和身影都消散在了风里。
她听到了师父沉重的叹息。
“蓉儿，医者应当远离剑客。”
这是师父第一次跟她提起剑客一词。
她点点头，眼睛眨也不眨。
*
后来再听到卫庄的名字，已经是在几年以后。
成为顶级杀手的卫庄，杀掉的人恐怕比她救活的人还多。
――我会用我手里的剑去救人，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这句话，她一直记着。她想，他估计也没有忘记。
只是这世间教人改变的东西太多，又有多少人不忘初心，坚定不移？
从那天起，她时常会想起日光下少年最后扭头的笑容，那满头欺霜赛雪的白发。
…
……
………
再见卫庄时，端木蓉是声名远播的医仙，卫庄也已经是声名远扬的杀手。
“抓你来是给老爷子治病的，发什么愣！”
她下山后没两年，医仙的名号已经很响亮了，但专攻医术的她，在武功方面并不精通。
穷凶极恶的杀手组织星阁抓她去救人，在她看来，作为医者，对生命应当是一视同仁，可是被人绑着的待遇确实令人一肚子火气。
病患是个恶贯满盈的魔头，昔日不可一世，现在已经只差咽下最后一口气。
医者救死扶伤是天理，但若是需要杀人来救人，这就有违天理和自己的良心。
――想要获得新生的魔头，在另一个魔头的指引下，找到了以生供死的方法。
――用少女鲜活的生命，来替换他即将死去的生命。
端木蓉当然不肯做那样的事，她在看到箱子里关着的女孩时，这份坚定确凿无疑。
“姐姐，我肚子饿了。”
女孩倒是不哭不闹，只是垮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哀怨地看着她。
她轻轻摸了摸她的短发，默默地拿来了她行囊之中的干饼。
毫无滋味只是用来充饥的东西，却被女孩吃的津津有味，甚至都没有喝一口水就已经吃的所剩无几。
不，还是剩了一小块，女孩硬是从牙缝里省下了一小块。
“这个带给夫君吃，到时候他会表扬桃子的。”
……夫君？桃子？
这么小的女孩已经嫁人了？
真的是心甘情愿吗？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端木蓉的脑海里，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想的有点多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