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夫人抚摸她头发,温言道:“好孩子,任帮主你自幼便见过,他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已威震天下。你好好服侍相公,他答允了待你好的,这不也是你的心愿吗?”
双儿应道:“是。”转过身来,向任天行盈盈拜倒。
任天行将她拉起,“你先去收拾东西,咱们天亮就走,就不与众人道别了。”双儿心中喜悦,连连点头收拾东西去了。
“你们先谈吧,我有些累了。”阿九见双儿走了,也告辞离去。
任天行望着阿九的背影,叹口气道:“你至于如此吗?”
庄夫人的眼圈微红,“当然,你不是也已经答应了吗?我终究是不成了,可双儿却是我的人……你不要怪九堂主,是我要求她这样做的。”
任天行缓缓摇头,“没人人比我了解她,你的心思她早就知道。”
庄夫人一惊,“那她还……”
“阿九终究是阿九,只要对我有利,她便毫不犹豫的去做。”庄夫人一怔,苦笑不语。
眼见窗纸上透光,天渐渐亮了。双儿进去拿了一个包袱出来,连任天行的包袱一起背在背上。任天行道:“咱们走吧!”
双儿道:“是!”低下了头,神色凄然,不住向后堂望去,显是和庄夫人分别,颇为恋恋不舍。她两眼红红的,适才定是哭过了。
任天行走出大门,双儿跟在身后。其时大雨刚止,但山间溪水湍急,到处都是水声。走出数十步,回首向那大屋望去,但见水气弥漫,笼罩在墙前屋角,再走出数十步,回头白濛濛的,什么都看不到了,不禁幽幽一叹。
双儿眼圈一红,颤声道:“相公还是想少奶奶不告而别的事吗?都怪双儿不好。”
任天行瞧的一愣,“傻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吗?双儿虽然小,却也知道,定然是我出现在相公身边,惹得少奶奶不高兴了。”
任天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呀,乱想!阿九本就没有离去,何来不告而别?只是暂时不想见我罢了。咱们走后她还要安排庄家众人,你也不必着急,等下一次再见面,一切的误会、不安便都烟消云散了。”
双儿疑惑不解,“相公这是什么意思呀?双儿不懂。”
任天行望着朝阳映衬下的碧绿丛林,悠然说道:“一场大雨过后,一切都变了样子。你因为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你若是什么都知道,你便不是你了。”
“双儿还是不懂。”
“所以我喜欢你呀。”
“嘻嘻,这句双儿听懂了。我刚才还真怕,相公因为少奶奶的事,不要我了呢。”
任天行莞尔一笑,“你怕我不要你,就急成这样。你放心,人家就是把金山、银山、珍珠山、宝石山堆在我面前,也换不了你去。”
二人边走边聊,但见晴空如洗,万里无尘,任天行回想这半月在庄家避难的情景,当真大不相同。天津港原是海河内一小村落,历史上在明朝永乐年间迁都北京后,才逐渐成为京都从海上通向南方广大地区的门户。只是此时情况复杂,康熙对港口方面重视不大,所以往来出海的人并不多。任天行之所以选这个地方也是无奈,因为附近想出海,天津港是最近。
他们一路东行,走了数里,来到一个市集。大吃大喝过后,任天行雇了一辆马车,与双儿坐在车里行进。赶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相貌朴实,原本听任天行要出海,说太远不去。可当任天行抛出五两银子后,犹犹豫豫的答应了。行到中午时分,在镇上打了尖后,继续又向东行。任天行一路上与双儿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倒也悠然自在,不嫌寂寞。
一日正午,车马到了大海之滨。任天行付了银子与双儿下得车来,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都分不清是水还是天。正所谓:“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远处的海水,在娇艳的阳光照耀下,像片片鱼鳞铺在水面,又像顽皮的小孩不断向岸边跳跃。见双儿一脸的惊喜之色,任天行笑着问:“以前没来过海边吗?”
双儿摇头间神色一黯,“没有,小的时候父亲曾陪我去过湖边,后来……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大海,竟然是相公陪我来的,我……我真的好高兴。”
任天行想到她的身世,怜爱大升将她搂在怀里,“好双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双儿没想到任天行竟会抱自己,脸色羞红,“相公我……我只是你的小丫鬟,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任天行笑着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香肩,正色道:“无论出身如何高贵,在我看来和服侍我的丫鬟没什么了两样。‘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也。’这句话你懂吗?”
见双儿摇头,任天行说道:“这话原本是说女子与小人的,亲近他们,他们就会无礼,疏远他们,他们就会报怨。可在我看来,一个人若是连身边亲近的人都不好好对待,那么对其他人好只能是句笑谈。双儿你现在是我的丫鬟,自然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对你好,天经地义。”
双儿感动的潸然落泪,“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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