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哼哼着翻过了身体,揉了揉眼睛,就见烛光之中,齐凉一脸惆怅地捧着一个小本子发呆。
她还是有些迷糊,只是撑起了身子问道,“那是什么?”
“没什么。”齐凉一脸平静地把小本子塞进枕头底下,伸手把明珠从被子里抱出来轻声问道,“吵醒你了?”
那么大的动静,不醒的那是死人。
明珠哼了一声,靠在齐凉的怀里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你家老太太说不好了。”齐凉有些不悦,只是舍不得叫明珠为难,一边给仰头打小哈气,理所当然地伸着小胳膊叫他给穿衣裳的明珠穿素淡一些的衣裳,又迟疑了一下,选了一双柔软的绣鞋给明珠穿上,这才扶她下床。
他随手熟练地给她挽了一个简单不碍事儿的发髻,与她一同往外走,一边低声说道,“岳母说叫你过去,虽有些晚了,只是到底记挂你的名声。”
若只是齐凉自己的名声,就算老太太死在他的眼前,齐凉都不会动容。
可是明珠就不行了……
他希望她清清白白,叫人称赞地过日子,而不是叫人诟病德行。
“老太太她……”老太太当初初入京的时候,也是对明珠有过疼爱的,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是从一开始,抑或是从顾远与靖北侯为了那个贱妾起了争执,老太太就做出了叫明珠失望的选择。
明珠眼前闪过的,仿佛是很当初,老太太对她的温和与慈爱,可是更多的,却都是老太太一而再再而三理所当然的要求。她要求顾远用奴才一样的姿态去侍候靖北侯与荣贵妃,那时起,明珠就冷了心了。
她垂了目光,淡淡地说道,“也好。”
此时没了,也比日后眼见家道中落,再也不能复起的绝望更好些。
齐凉恐她伤心,忙环住她,希望给她遮风挡雨。
既然夫妻两个都出来,那管家自然也是眼睛一亮,急忙带着王府浩浩荡荡的侍卫与主子一同往靖北侯府去了。
虽然靖北侯夺爵,不过除了没有侯府的匾额,变得有些荒凉破败,余者其实还跟从前一样儿,然而明珠却只觉得这侯府里透出了衰败的气息。她一下车就与齐凉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待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里,还未见到床上的老太太如何,就见屋里有一屋子的人。
靖北侯夫人掩着眼泪立在老太太的病榻前,顾远与昌林郡主面带犹豫,周氏一脸紧张,她的身边,还立着一个脸色苍白眼神虚浮的英俊的中年。
这就是顾家的三老爷了,可是明珠打从入京之后,除了在第一天回侯府见过这三叔一面,如今,这才是第二面。
她本就对三老爷没有什么好看,自然不会理会,又见顾怀峰三兄弟都立在角落里,几个姐妹也都在,见顾家几乎人都全了,就知道老太太这不是装病,是真的要不好了。
她见此时屋里的人,也没有几个对老太太真的上心的,周氏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眯了眯眼就往前头去,就见青白柔软的帐子里,老太太奄奄一息,仿佛没有了神志,一双眼微微睁着,正紧紧地握住顾远的手。
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却老泪纵横。
她抓着顾远那样用力,仿佛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紧。
“母亲。”顾远心里叹息了一声,俯身将大手覆在了老太太的手上。
人之将死,他何必咄咄逼人,再与老太太针锋相对呢?
只要老太太不要临终前再戳他的肺管子,叫他庇护靖北侯这一家子,顾远一定不吝啬做一个孝子。
连昌林郡主都柔和了脸色,拿帕子轻轻地给老太太擦脸。
老太太只勉强地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儿子儿媳,再想到避开的靖北侯夫人与三子夫妻,眼泪滚滚而下。
“远儿……”她眼角的泪水就算擦完了,却依旧会流出来,似乎是就要死了,她的心里生出了十分的清明,看着被自己伤透了心的一对儿儿子儿媳依旧心无芥蒂地照拂自己,她想到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偏心与谋算,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却努力提起了一口气嘶哑地说道,“是为娘的,对不住你们,也,也对不住六丫头。”
她努力抬起头去张望,见明珠就立在自己的身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为这个侯府,我,我算计了一辈子,糊涂了一辈子,委屈了我儿了!”她几乎是提不上气地说道。
“母亲不必说这些。”顾远垂目说道。
“你们是好孩子。”老太太一脸的泪水流淌进了鬓角,她不舍地看着顾远,知道自己幡然悔悟,却已经完了,再想到自己筹谋算计这么多年,闹得儿女反目,家业分离,可是却依旧保不住这个百年的世家,一时只觉得闭眼都会痛苦,喃喃地说道,“我也对不住,顾家的列祖列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此时满心的,都不再是日日放在心间的长子与yòu_nǚ了。
长子废了靖北侯的爵位,她只觉得这些年的疼爱与关心,都被辜负了。
还有……
“恪王,不是个好的,日后不要亲近。”她再没有想过,她最疼爱荣贵妃与恪王,可是却是恪王冷血无情,将靖北侯府送到了死路上去。
绝情若斯!
她挖心掏肺,几乎把自己的心都托给荣贵妃母子,可是却是这对母子,将她逼上了死路。
老太太一脸心灰,万念俱灰。
知道靖北侯夺爵时她还撑得住,可是知道其中有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