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放在皇宫里向刘骜奏对时,原本应当在皇宫的石显,却溜到了王立的府上。
王家的仆人,站在堂外,不时偷眼瞄一下里面那个一脸阴沉、来回踱步的人。看人家腰间印绶,是青色的哩,二千石的大官啊——孰不知里头这位二千石的大官,此刻最想干的事,就是将腰间的银印青绶攥下来,狠狠掼在地上。
身为宦官,石显出宫一次不容易。换作是以前,他的黄金时期,出宫不是问题,但那种好日子,随着先帝大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石显出宫都得找个非常正常、无可挑剔的理由——这宫里一心抓他小辫子,等着看他倒霉的人多着呢。
而石显顶着风险非得出来,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好的中书令不动呢?怎么给弄到长乐宫去了?长信太仆!服侍一位过了气的邛成太后,这算着什么!
“哈哈哈,失礼失礼,让令君……呃,让太仆久等了。”王府主人王立笑容满面,进门即拱手。
石显虽然失意、愠怒,但脸上仍露出平和的笑容,拱手致礼。
落坐之后,王立再一次致歉:“立方才从大兄处返回,听闻家仆说有贵人光临,急忙赶来,未及盥洗,恕罪。”
王立如此低姿态,石显也不敢托大,连道不敢。今非昔比,人家王氏蹿起,他石显则过了气,放低姿态的应该是他才对。
等石显气顺得差不多了,王立才道:“太仆勿嫌在下多礼,实是为大兄致歉。大兄本想请陛下为太仆保留中书令之职,只是不成想,陛下却提出罢中书谒者……”
石显已被排挤出权力中心,所以涉及朝堂政务的核心消息,已失去来源渠道,反倒得靠王立告之了。
后台倒了,石显这只从虎背掉下的狐狸,再也没法假虎威而害人。朝中大臣都开始向石显亮出利牙。他们首先提出,中书令不宜再由宦者充当,应恢复为士人担任。
中书令这个职位,并不是宦官专属,士人也是可以担任的。比如在武帝时期,张放的先祖张安世,就曾出任中书谒者令。作为士人集团,朝臣们肯定想把这个重要位置拿到手里。
刘骜也有自己的考虑,首先肯定不能再让宦官充任,一个石显已经够呛了。其次他也不想再弄个士人出身的中书令约束自己,所以在朝堂提出罢中书令之议。
而朝堂诸公出于自身利益,支持有之,反对有之。有望得到这位职位的,自然不赞同;不够格没希望拿到这位职位的,自然赞同……但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有一点已经确定——宦官没戏。
石显听完,叹了口气,向王立揖礼赔罪。既然中书令不允许宦官充任,那也就怪不得王凤了,自己这个长信太仆,说不定还是对方说项的呢。
“难道我石显就此在长乐宫了此残生?不!我不甘心啊!”
当石显悲愤而无奈登上轩车时,王立长揖恭送,临别慰语:“太仆只要尽心伺候两位皇太后,纵然失却权柄,亦不难保住清贵荣华,此亦幸事。”
“皇太后?!”石显浑身一震,望着低头恭送的王立,突然脑海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王中郎,不欲为子复仇乎?”
……
“我们要去河东?”
富平侯府正堂,当张放召集家令张敬臣、家丞邓展,及韩氏兄弟、青琰、初六、宗巴、阿罴、石牛、彪解、渠良等等前来,宣布此事时,韩重带着兴奋的语气发问。在长安呆了整整两年,这对于一个曾远游万里的少年人而言,实在有些憋闷了。
张放笑笑摇头:“不是全去,只去三人,青琰、初六、彪解。”
啊?!所有人都很吃惊,河东郡虽不远,隔河可望,但也有上千里路啊,怎么只带三个扈从呢?而且扈从中的“战斗机”阿罴都没带,这……
“为什么?”青琰嘴快,问出了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张放微笑着向未央宫方向拱拱手:“天子圣眷,以我为谒者循行河东,督竂河东流民事宜。此行由卫尉寺遣贲士二十扈从,所以,不需要太多人随行。”
汉朝巡察地方之责,通常由刺史承担,但朝廷有时候也会临时性地派使者监察地方。比如宣帝元康四年,曾派中大夫强等十二人循行天下,“察吏治得失”。宣帝五凤四年夏四月,曾下诏曰:“遣丞相、御史掾二十四人循行天下,……察擅为苛禁深刻不改者。”
这个“循行”,就相当于后世宋、明时期的按察使巡行。只不过别人循行是考核吏治,察纠不法,而张放的职权有限,只管流民迁徙。若是涉及与此有关的不法行径,则可督促当地官员处置,但无权擅自处理。
这是刘骜在留下张放,宣室会谈之后,做出的决定。自然,主要是张放本人的要求,对于这批摘星城未来的首批居民,他需要亲自把关,也需要让他们认识、认可自己,这对于今后的移民及摘星城的未来很重要。所以,河东之行,势在必行。而且还得快,眼下已是九月末,得赶在岁末之前回长安。
因为是出差公干,按制朝廷得配置护卫,而河东灾后局势颇乱,时有盗匪出没。在刘骜特别交待下,由卫尉派出旅贲令率二十贲士护卫。
有二十贲士的情况下,张放就不便带更多扈从,只带三个贴身扈从,其中青琰还可以当侍女用,再合适不过。
老家令张敬臣仍不免担忧:“虽有天子贲士护卫,但终究不如自家仆从牢靠,只带三人还是太少。”
邓展以下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