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掩住发红的眼眶。
出了医院,有三轮人力车过来,询问她要不要坐。
木棉上了车,顺着街道一路骑向杜巴广场。
天气晴朗,35度左右的高温,湛蓝的天空,不再见救灾直升机,军用卡车也已从路边消失。各种商业设施也在试着渐渐恢复运作。
市中心的杜巴广场,是加德满都人民甚至整个尼泊尔的骄傲,可是现在,验证历史的一半辉煌如今已成废墟。
由于古代建筑的特殊建造,废墟与其它建筑相连,经不起大型起重机或是吊车的清理,所以附近道路仍在限行。远远的看着,许多建筑都成了危房,修复工作也无法立即开展,只能静静的矗立在一片废墟中等待着。
附近的商业街上,许多小店都没有开门,行人也是寥寥无几,与之前的人头攒动的情景相去甚远。
人力车过不去了,停了下来,木棉付了钱,慢慢走下来,左脚虽然还有点不方便,可基本的行动已无大碍。
她顺着商业街慢慢走,看到了一家熟悉的早餐铺。
走进去,老板娘一抬头,也一眼认出了她,表情又惊又喜,上前便拥抱了她。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受,只有经历过的才懂,所以,怎样都不重要,逝去的人太多了,活着便好,活着便是希望。
见木棉受了伤,老板娘很体贴的扶着她坐了下,接近傍晚,一整天也没什么客人,老板娘告诉她,这里的旅游业几乎停顿,由于大地震后的余震不断,外国游客不敢再到这里了,所以,成了这般光景。
老板娘倒还乐观,她相信,一切都会好。
交谈当中,木棉知道,老板娘三十多岁,名叫普拉萨德,名字来自印度教,是“恩情”的意思。
木棉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用中文一遍遍教她发“木棉”的音,普拉萨德又问她是做什么的,木棉告诉她,“我是大提琴演奏者。”
普拉萨德不是很能理解大提琴的意思,木棉想了想,告诉她明天会解释给她听。
普拉萨德很热情的留下她吃晚餐,是当地特色的咖喱,还有扁豆汤和米糕。两人边吃边聊,有种久违的安宁。
告别了普拉萨德,木棉离开商业街,顺着和他走过的街道,坐在和他一起坐过的路边,在那里,望着眼前一辆辆摩托车驶过。
远处漆黑的杜巴广场,只有几盏晕黄的灯泡,显示有工人在作业。
离得近一点,静静的感受着他存在的气息,时间仿佛倒回,停留在她心动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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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木棉背着大提琴,来到了普拉萨德的店铺。
普拉萨德坐在门口,见她来了,招呼着她进来吃早餐。
木棉要付钱,她说什么也不要,她说,只要看到有人坐在她的店里,吃她亲手煮的东西,她就很开心了,
听得出普拉萨德是孤独的。
木棉没有问她的家人,也许那是禁忌,触碰了便是入骨的疼。
“要不这样吧,我用另一种方式来感激你的慷慨。”
木棉说完,来到店铺前,坐在之前普拉萨德坐的藤椅上,打开琴盒,取出了她的琴,手指轻轻抚过,右手感觉有些迟钝,是地震时受伤所致。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还能拉动琴弦,只要她不是残的,她就不会放弃大提琴。
因为,无论在哪,有那么一个人,是她唯一的听众。
将琴固定后,拿起琴弓架好,琴音旋即倾泻。
一曲“千风之歌”——
请不要伫立在我坟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
我没有沉睡不醒
化作千缕风
我已化身为千缕微风
琴声婉转流畅,一如涓涓溪水,源源不断的流淌进每个人干涸的心涧。
普拉萨德坐在旁边,黑珍珠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第一次被这种美妙的音乐震撼了!
木棉的琴声,没有多精致,却有种打动人心的魔力,这是她能够以非专业出身,挤身音乐界的重要原因。
原本冷清的街道上,开始有人驻足,听着她的琴,浸入沉思。
木棉拉奏得十分专注,不在乎她的技艺是否生疏,也不管有没有再荒废掉她的天赋。
只要他想听,她便随时随地送给他!
她相信,他听得到。
一曲完毕,颊边湿凉,这才惊觉,早已泪流满面。
普拉萨德望着她,什么也没说,递上一块手帕,木棉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这时,有人要上前与她合影,也许是认出了她曾是刮起古典音乐界的那一股清风,也许,只是单纯的被她的琴声打动。
木棉婉拒,想了下,说:“如果没吃早餐的话,可以进来尝尝这一家,真的很好。”
结果,她以又一曲为代价,为普拉萨德做成了三天来的第一单生意。
普拉萨德十分感激她,望着她的笑脸,简简单单的,略带几分黝黑的干净笑颜,木棉居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是任何一场演奏会都难以得到的!
她突然发现,她站在台上享受的掌声,居然抵不上普拉萨德一个质朴的笑脸。
有了木棉,普拉萨德的店铺的生意接连不断,木棉的音乐,还有普拉萨德带有地方特色的传统美食,竟些这个才十几坪米的地方,经营得分外温馨。
晚上,普拉萨德示意木棉坐下来,拉过她的手,看到她受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