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音从未被自己兄长如此严厉的讲过,当下脸色微微发白。
“想那等女子,一见了个俊俏些能干些的男子便记在心上放不下,一言不合,便留书遗诗,远走天涯或避世隐顿。其实,这么做的人心里都有个依仗,就是父母会护着自己,家里永远开着大门等着自己。奈何,却冷了父母心,忘了亲友情,一味沉溺于自我哀怜里,还当自己多么诚挚深情款款!”
“哥哥,别说了,别说了。拜托。”董音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现在想想,你利用我的纵容和宽宏?若是我没有答应带你郊游见客,你就不会架屏论道,不带你上广济寺谈禅说理,你也不会生出桃色心思。我原想要你在闺中尽量舒心快活,了无烦恼,才多方周旋庇护,但今日你放着阳关大道不走,放着唾手可得的幸福不要,非去干那非礼的勾当,我才知道自己当初错的有多离谱!”
末一句话彻底刺激到了董音,被逼到绝地不反抗,从来都不是董音的风格,何况面前这人是她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我是想改掉,我是想另嫁他人,可我每次想到我要躺在一个没感情的男人身边,我就像吐。哥哥!”董音被刺激到极点忽然就怒了,惶恐散去,瞳仁黑亮:“你们有理,你们都有道理。你们都说爱我,是为我好,其实不是。为了同窗之谊,嫁我!为了门生情深,嫁我!为了拉拢交情,嫁我!你们也不过是拿我换一点东西罢了!都是用身体换东西,都是交易,那我跟**风尘女子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包装的更华丽些,排场更大些,名头上好听些,其实都一样,一样!”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亲近女孩子了,你怕自己会有情,因为你知道你早晚要和最合适的人在一起,而不是自己心动的那个人。索性,你就干脆不去爱了。”
董怀玉豁然站起,惊讶的看着董音,面色微微发白,这兄妹两人被刺痛被激怒的神态都极为相似。
董音冷冷一笑,忽而却又下泪:“哥哥,我一直都瞧着你,一直被你宝贝着,你不知道我有多亲你,多喜欢你。娘亲是个壁画,父亲的慈爱也好管束也好都是隔靴搔痒,我一直都仰仗着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有难过,我若是男孩子,我就可以跟你并肩站在一起,早晚有一天,做自己的事,拿自己的注意,走自己的路。每次想到这儿,我都难受。”
她的声音和语气忽然就软了下来,那可怜温存的模样像极了童年窝在自己的怀里撒娇抢自己的笔。董怀玉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一时间心头酸痛。
“可有一天,我终于积蓄了力量,用上了毕生的勇气和智慧来做一件事,你又来训我。”董音忽然觉得委屈,那委屈铺天盖地的潮水般涌过来,瞬间淹没了她,似乎在灵知面前的哭也没有这么痛苦,如今的她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董怀玉微微握拳,又松开。似乎是想抱住她,却又强行忍住。
“哥哥,我知道我傻,也知道不应该。可我是不甘啊,你看父亲和母亲?他们同室却不讲话,讲话也不说笑,说是夫妻却好比点头之交,那不是相敬如宾,只不过是看腻了的熟人。你不用哄我,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不愿意啊,我想想以后要过这样的日子,就觉得一辈子简直太长。我晓得不一样,咱们父母和荣宜县主的父母不一样。我一直觉得真正的夫妻就该像定国公和夫人一样,跟申阁老和去世的申老夫人一样。我从懂事起,晓得男女之情起,就发誓我绝对不要学爹爹和娘亲。可现在,好像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董音拭了眼泪,微微苦笑一下,瞧着董怀玉:“你是不是又要训我了,妄论父母,不孝不亲,轻言终身,不贞不静。”
那低着头却微微挑着眼角,偷偷地小心翼翼打量过来的眼神让董怀玉心中一紧。
他沉默半晌,再次开口,却忽然问道:“袁荣宜给你说了什么?”
董音微惊。董怀玉瞥了她一眼:“我的人发现了荣宜县主身边的丫鬟,她往这里来了。”
董音轻轻抽噎了一下,把泪湿的手帕丢到一边:“阿衡她只劝我。她说这种事原本就是尽力了,不留遗憾,不能强求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那一段缘分,还叮嘱我无论结果如何都一定要告诉你,先跟哥哥商量。”
董怀玉面色微和,终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最终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谁让我偏偏是你哥哥。”
董音晓得这个神态,每次她做什么任性的事,哥哥都会有这种无奈却纵容的娇惯的神态。
她破涕为笑:“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妹,我做兄你做妹,我好好照顾你。”
“这会儿少拿好听话还哄我。回家去吧,母亲平常一口气不多喘的,已经跟父亲吵了好几架了。”
“吵架?”董音很诧异,她一直都怀疑她娘已经忘了舌头除了尝菜还有表达交流这个功能了。
董怀玉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父亲不会给你脸色看的。”打量着这个妹妹,董怀玉似乎要从她身上重新发现那迸发了一瞬的罕见的力量,心中轻轻一叹,董怀玉点头却又摇头:“罢了,小音,我只盼你成家以后还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