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星澜似乎找到了方向,原本安排临走前拖石涧仁去戏剧学院去认个门儿的谋划也变得轻巧自如了。
一早和石涧仁吃过早餐来到大堂,司机刚迎上来接过行李,她就吩咐:“你还是先到恒山路周围找个地方等我们,不然这车开着去学校,难免会有人觉得招摇。”
转头给石涧仁跟哄小孩子似的:“顺路半小时去看看,现在想起来上回妈妈陪我到学校看环境的时候,那校园里也有几栋石库门一样的建筑,但是和我们这两天看见都是连片成排的不同,单个**的是不是更方便你看看?”
有人说女孩子比男人早熟,十八岁的少女对上二十一岁的鲁男子,只要顺着毛捋,石涧仁果然乖乖的点头服从。
两人坐出租车抵达的,刚一下车,石涧仁就似乎嗅到那种在美术学院熟悉的味道,眼睛有点亮,今天索性连墨镜都没戴,有点素面朝天的倪星澜从双肩小背包里拿出一把遮阳伞,打开架在肩头,几乎就把自己整个头脸都遮住:“太阳有点大,要不要一起遮着?”
曾经的农民跟棒棒哪里在乎三十几度高温的太阳,摇摇头给了车费就往校园里面走,倪星澜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脚步比以前笃定多了。
真的,戏剧学院也是一副带点艺术气息不大的门脸,走进校园更是有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感觉,精致细密,处在沪海黄金地点闹市区的校舍面积非常小,也就跟普通中小学差不多,完全没有铺张阔气的豪迈,几步路走过去,果然看见的就是一栋栋石库门一般的老沪海建筑,仿佛给了石涧仁一个单独研究的个体,有点喜不自禁的摸出相机来挨着细致的拍照。
虽然处在放暑假的期间,还是有校工在负责看门的,从进来就注意到生人的门口保安立刻过来询问,倪星澜连忙把遮阳伞稍微举高点露出自己的脸蛋:“师傅好,我是02级表演班的新生倪星澜,我陪我的……家人一起来校园看看的。”光是这么说说少女就难得有点心跳脸红。
依旧是简单的牛仔裤加白t恤,不施粉黛的脸蛋上有点细细的汗珠,还有些微微带羞的表情,一下就让认出来的保安笑得跟什么一样了,使劲挥手都不好意思走近,等倪星澜都陪着石涧仁转到建筑另一边了,才给看门的同伴感慨:“哎哟,这小姑娘!这小姑娘,真的不是装着那么慈善啵,好平易近人啦,不错,不错……”
要知道戏剧学院那也是年年都在培育明星,成天在这门口进出的名人如过江之鲫,保安都是有眼光的。
倪星澜也觉得这种状态不错,挂着伞尽量躲在树荫下看,看石涧仁在明晃晃的阳光里跟个猴子似的跳来跳去各个角度拍照,也破天荒的不喊他给自己留影了,直到看见石涧仁那衬衫后背慢慢汗湿了贴在背上,才小声叫住他,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让他擦汗。
石涧仁翻看手里的小屏幕,有点懊恼:“没想到两三天存储卡居然要装满了,这数码相机真是不错,下次出差还是要带上笔记本电脑,随拍随存。”
倪星澜个子高,不需要踮脚就能拿一张纸巾给石涧仁后颈窝擦拭,可能除了演戏,她怎么都想不到高傲如自己,居然也有心甘情愿给个男人擦汗的时候,还小鹿乱撞的心慌意乱:“再去买个笔记本电脑呗,我看见剧组不少人都买了个,带着在剧组没事玩游戏看片……”说到这里竟然情绪陡然直转,应该是突然想起到了剧组,石涧仁最多呆个一两天就要返回江州,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剧组了。
似乎从小到大在各种各样的剧组比呆在家里的时间还长,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觉得到剧组是个多么难捱的日子,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就让她春秋感怀起来。
少女怀春的时候还真是能天生的就变成忧伤的诗人。
石涧仁听出点尾音不对,转头看看已经嘟起唇瓣的少女,肯定也读出来那水盈盈眸子里的情思,一点都没有表演痕迹的情思,充满真实情绪,没有口红,没有粉底,甚至连眉毛都没怎么画,因为距离极近,甚至都能看清因为常年化妆给眼角毛孔留下的痕迹,绝对没有那精雕细琢出来的少女明星光彩照人,但偏偏却让石涧仁在这喧嚣的城市角落里,看到一丝清雅的内敛,一点高贵的平和,一份优雅的沉静。
倪星澜肯定也能感觉到,她从来都不怕对视,却第一次看见石涧仁凝视自己的眼神这么平静祥和,刚才那点感伤忽然就不见了,忽而有点眼角轻痒想眨两下,又忽然紧张没来得及把鼻翼上的细汗给擦去,因为从小喜欢唱念做打,爱流汗,又因为从小做演员化妆,脸上就跟画布似的,每天画一层上去,晚上再洗下来,已经习惯于化妆才能面对外界的自己,可能只有自己才明白今天早上敢于不化妆就出门,是个多么巨大的冒险,这算得上是牺牲么?倪星澜肯定没这么想过,这会儿脑子里有点乱,只有那双明亮安静的眼睛。
应该就是一刹那吧,少女觉得眼里的世界就剩下这栋灰色砖墙小楼前的年轻人了,恍若在幽静的巷子里听到一段静心的天籁,又好像在苍凉的荒漠绝地欣遇一脉潺潺的泉流,那是一种言说不尽的愉悦和舒爽,反正演过类似场景的少女脑海中就胡乱闪过好多这样的场景,脸上不由自主的就笑起来,然后好乖巧的把自己的脸侧靠在石涧仁的肩头,口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喃喃:“没事没事……只有一个月,拍完戏我就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