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离开这儿,杀无赦!”慕容冲高声疾呼,终于看着那人群开始镇定下来。
梁子彦脸色几乎黑成了锅底,他走出了王座,对着一众人露出天子威严。
“朕御驾亲征,有真龙护体。有朕在此,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是你们的对手。朕已经在皇宫准备好了美酒佳肴,等待着你们凯旋犒劳。今日能够彻底攻打下九州城,你们都将加官进爵,赐良田美宅,颐养天年。这是朕对你们的恩赐和庇佑,你们不会有事的。”
天子发怒,万民静默。
“就算你们身死于此,朕会将你们厚葬,并善待你们的家人。众将士们,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的,大家继续前行。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让许多人静了心。
人群镇定下来,所有人默默捡起了武器,重整着队伍,再一次站了起来。
可相比最初的壮志雄心,如今恐怕更多的是人心惶惶。
真龙护体又能如何,那些死去的人会活过来吗?
金银财宝又如何,如果连命都没有了,即使得到又如何去享受?
三军继续前行,跨过一个又一个雪丘,走过一座有一座雪原。
雪,纷纷扬扬的大雪。
还有漫天飞舞的纸屑,混合着大雪一起飘落下来。
仔细看,那哪里是纸屑,那是纸钱。
不远处忽然传来唢呐声,哀怨的声音,还有不停飞扬的纸钱。
只见得那大雪中,一队人马抬着一顶棺椁,幽蓝色的雕龙切面,精雕细琢地打磨,仿佛是水晶棺材,在雪地里尤为瞩目。
送葬的队伍很长,走过了一丛又一丛,走过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那棺椁却如同不变的影像,一遍遍在士兵们脑海中回拨。
“这是送葬队伍,他们一定知道血族的下落。或者他们就是血族人。”乌马达唔忍受不住,冲到慕长安面前,认真道,“慕将军赶快下令砍杀那群人,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慕长安露出一丝冷笑,“他们没有冰刃,穿戴着丧服。还将至亲之人送入坟茔,而我们还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说他们是敌人?大国师会不会太过危言耸听了?”
“这是你一直带路让我们进来的地方,陛下被你蛊惑得御驾亲征,你竟然还说风凉话?”乌马达唔气得面脸通红,对慕长安威胁,“我不妨告诉你,陛下离京前已经收押了你们慕家每一个人,孟戈也被囚在监牢里,忍受着千人骑的痛苦。就连慕飏也被处以刑,你们慕家每一个好货色。”
“你说什么?”慕长安扯过乌马达唔的衣领,怒目圆睁。
“你以为陛下会放过你么?你最好给我打赢这场战,否则你慕家还会有更多冤魂惨死。”乌马达唔得意地看着慕长安,威胁道,“功高震主,你以为陛下是傻子么?你慕家威胁了朝廷这么多年,他难道不会想法子自保?”
“卑鄙。”慕长安一拳打在乌马达唔身上,却未打中。乌马达唔飞身一跃,直直冲向那送葬的队伍,高喊道,“大将军慕长安在此,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刻送葬?”
这狐假虎威的气势,着实让人作呕。
送葬的人回过头,一双眼睛通红如血。只见那人慢慢转过身,纯白的服饰,还有惨白如雪的脸颊,以及幽绿的脸色,活脱脱是来自地狱的亡魂。
纵然乌马达唔经历无数,也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那些似乎不是人,而是,鬼。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乌马达唔,毫不犹豫将嘴唇靠近他的脖颈,露出了獠牙,用力吮吸着他的血液。
乌马达唔害怕极了,却拼尽全力念着咒术,才避免被那鬼魂吸干鲜血。
“慕长安,大国师一人向前,你怎能袖手旁观?如果不讲大国师带回来,朕回去为你是问。”梁子彦奋力高呼,在掩饰不住气急败坏,对慕长安指手画脚。
终于藏不住了吗?
慕长安勾起一丝冷笑,直直飞向那送葬的队伍,将乌马达唔从鬼魂面前扯了出来。
乌马达唔面如土色,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冰棺停了下来。
送葬的队伍忽然间停止了,如同天地间原本矗立的雕像,浑然不动。
甯国军震撼不已。他们颤颤地走向那长长的队伍,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奇怪的是,他们以极其奇怪的姿势,不断被送葬的人吸引着。
漫长的队伍九人成排,形成了巨大的人形骨牌阵势。士兵们纷纷发出低呼,却被不断吸进那送葬的队伍之中。
当他们终于站定时,才恍然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自己。
这意味着,这些人都是他们。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士兵们面面相觑,盯着那一动不动的身体,摇晃着,“你帮我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我?”
一人颤抖着辨识这眼前的雕像,发出一阵惊呼声。
那身形和模样分明就是自己呀。如同一个个镜子般,露出无比痛苦和纠结的神情。
雪,越来越大。
慕长安站在棺椁前,无论如何移动不了步子。
他不敢看那棺椁,仿佛那里有神秘的力量,会将他彻底席卷一般。
他惊慌了,眼神游移。
可是那棺椁不放过他,再一次漂浮在他眼前。冰冷的晶体表面下,一个人的脸若隐若现。
慕长安的头开始疼痛。撕裂一般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翻涌,他如同被烤干的鱼,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声音,震耳欲聋。
穿透着每个还在震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