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年底，王海亮回家以后定了一条新规矩。
那就是，老弱病残不能干活的人，全部给补贴，让大家好好过年。
以后每年都要给补贴，让所有人都尝到大山开放以后的甜头。
今年，特别关注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张大毛的女人大白梨，一个是张大栓的女人大栓婶。
大白梨的男人坐牢了，大毛叔还有一段日才能出来。她的生活完全靠海亮照顾。
王海亮早已准备了年货，给大白梨抗了半扇猪肉，还有大量的蔬菜，家里的米缸面缸也帮她弄满了。
而且海亮还给了大白梨一笔钱，算是过年的费用，并且说：“婶，三十跟初一的饺，您一个人就别包了，到我家去吃，我家里热闹。”
大白梨感动地不行，他知道海亮在代替二丫尽孝。
二丫死去十年，海亮跟对待亲爹娘一样，照顾了她跟张大毛十年。
亲生的儿也不过如此。
大白梨说：“好，那过年就到你家去吃，五更也不回来，这个年，我就在你家里过，我给灵灵准备了红包，大大的红包。”
大白梨也完全把自己当做了海亮的娘，玉珠的婆婆，灵灵的奶奶。
她没有因为男人的离开而窘迫，反而因为海亮跟玉珠的孝顺，日越来越有滋味。
女人啥都不缺，就是熬不住，憋得慌。没个男人，真的不行啊。
年三十这天，在海亮家吃过了饺，她还是回家睡了。
打扰人家小两口不好。大白梨是过来人，当然识趣了。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声没停，噼噼啪啪响了半夜，一直到12点。
看电视看得没精神，大白梨就合上了眼，眼睛一合，前面晃荡的就是男人张大毛的身影，还有张大栓的身影。
这个时候，她竟然非常想念张大栓。
张大栓逃走了，上次一把大火，他烧了四个村。祸害了两条人命，被两个公安拉出了大山。
哪知道这老东西功夫不错，逃进大梁山去了。
没有坐牢以前，张大栓跟大白梨相好过一次。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大白梨的心里还挺牵挂他呢。
不知道张大栓最近怎么样了，他躲进大山，也有半年多了？
饿了咋办？冷了咋办？大冬天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棉衣穿。
大白梨正在哪儿想呢，忽然，她家的窗户响了，啪啪啪，啪啪。
紧接着一阵气若游丝的声音，从窗户外面响起：“白丽，妹，你打开窗户行不行？”
大白梨家的房背靠大街，在不高的地方就留了窗户。
窗户的外面有人……。
大白梨吃了一惊，赶紧问：“谁……？”
她觉得，可能是村里的老无赖。
张大毛坐牢以后，村里的老无赖垂涎她半老徐娘的姿色，没事的时候，大街上一走，那些老无赖总是给她暗送秋波。
难道有人想占老娘便宜？于是，大白梨抄起了擀面杖。
她靠近窗户问：“你是谁？”
外面的声音不大，说：“我，张大栓……”
我的个天啊，大白梨打了个冷战，怎么也想不到张大栓会来找她。
大白梨说：“冤家，咋是你？你怎么来了，这几个月，你跑哪儿去了？”
外面的张大栓说：“妹，我没走多远，一直躲在山上，求求你打开窗户，我饿坏了，也冷坏了。”
大白梨说：“大栓，你走，咱俩没关系了，你应该回自己家去，找你媳妇去，来俺家做啥？”
张大栓说：“我回不去了，万一被人现就糟了，还会被抓走，求求你白丽，让我在你家吃点东西，喝点小酒，暖暖身。”
大白梨想赶张大栓走，可一想到当初的情谊，她就于心不忍。
女人熟练地拉开了窗户的插销，错开一条缝，果然，窗户外面是张大栓的身影。
张大栓一个鹞翻身，踏在了大白梨的土炕上，然后进了屋。
再一次见到张大栓，大白梨都不敢认他了。
张大栓完全变了样，他的身上又脏又破，净是泥泞。
男人花白的头老长，跟鸡窝似的乱糟糟的。
他的眼窝深陷，颧骨很高，衣服上净是干草沫。
一双布鞋也破烂不堪，前面都露出了脚趾头。
当初张大栓逃走的时候还不到夏天，他的衣服很单薄，半年来，大梁山普降大雪。外面的天气非常干冷。
她不知道破衣烂衫的张大栓，是怎么熬过来的。
大白梨手里的擀面杖掉在了地上，恨不得将张大栓抱在怀里。
她惊呼一声：“俺的亲啊，你咋变成了这个样啊？真可怜！”
大白梨比大栓婶还心疼张大栓，刚要大哭一场，张大栓却伸出脏手，堵住了她的嘴巴。
“白丽，别哭，别哭，小心被人听到，那样我就完了。你家……有吃的没有？有穿的没有，我饿死了，也冻死了。”
大白梨赶紧说声：“有，我刚包的饺，俺去给你煮，俺这儿还有大毛留下的衣服，你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