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所有的老人都一样,别无所求,只求香火可以延续,生命可以延续。
天天虽说不是男孩,是女孩,不能为家里传承香火,可那毕竟是自己血脉的延续啊。
张大栓看到了希望。
四妮安慰了张大栓几句,然后又从红薯窖的墙壁上爬出去了。
上来以后,她现屋里的灯亮着,大栓婶跟小天天看社火回来了。
小天天刚刚回到家,大栓婶就每天抱着孩睡觉,一步也舍不得离开。
两天的时间,祖孙二人的骨肉亲情,就好到没有边际。
小天天知道奶奶疼她,也舍不得大栓婶,晚上就跟奶奶睡一条炕,盖一条棉被。
大栓婶一晚醒过来好几次,就怕孩着凉。
四妮爬出红薯窖,隔着窗户说:“娘,您回来了?”
大栓婶说:“回来了,四妮,你咋才回来?”
四妮说:“俺回来好一会儿了,娘,俺下了红薯窖,拿了一些红薯上来,晚上把红薯溜出来,明天就不着慌了。”
大栓婶说:“妮啊,别那么拼命,小心累着身,二狗回来,看到你这样,会心疼的。”
四妮说:“娘,俺知道,您睡,别管俺。”
四妮走进了厨房,厨房里有剩饭,米汤锅里煮饺。
张大栓死里逃生,伤痕累累,干的是不能吃了,只能喝稀的。
四妮把米汤热了热,里面的饺挑出来,将热乎乎的米汤再次端进了红薯窖。
她一口一口喂张大栓吃,张大栓看着她,一个劲地流泪。
他在想,亲闺女也不过如此啊,这么好的儿媳妇,二狗当初为啥要辜负她?
老打断他的狗腿!
他哪里知道,张二狗当初离开四妮,也是为了对四妮的爱。
那时候的四妮先嫁小猫,后跟小武生相好。
小武生被逼离开了大梁山,不知所踪,她只好跟了张二狗。
再后来,小武生把四妮从水窑村买走了,四妮厌了,倦了,再也不想折腾了。
她不想伤害一个男人以后,再去伤害另一个男人。
在张二狗跟小武生之间,她必须要抉择一个。
那时候,她选择了小武生。
张二狗同样是条汉,尊重了四妮的选择。
他祝她幸福,把对四妮的爱深深埋葬在了心底。
张大栓的命真大,他终于活过来了。
喝了四妮的米汤,他感到身上热乎了,药力也渐渐挥了作用,开始退烧。
两条腿有了感觉,屁股有了感觉,手臂也有了感觉。
伤口处开始撕心裂肺地痛。
知道痛就好,证明伤口开始慢慢恢复。
四妮三天为张大栓换一次药,天天帮着他注射药剂。
前面的三天,张大栓只能喝米汤,等到大便下来以后,他非常庆幸。
肚上破了几个洞,肠果然是好的。没影响消化。
第四天,四妮就开始喂他面条了,张大栓虽然不能动,一点也不影响吃东西。
尽管他的脸被野狼抓破了,吃东西的样十分难看。
第五天,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就可以活动了,还能抓东西。
早上起来,四妮从井口的位置下来,拿了好多点心,还有饮用水。
她说:“爹,你总算活过来了,俺一个女人,不知道以后咋办,俺必须进城一次,把二狗叫回来。
俺这一走,两三天才能回来,干粮俺准备好了,三天后,俺让二狗想办法。”
儿媳妇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张大栓摆摆手说:“去,路上小心点,是该把那个逆找回来了。”
就这样,四妮走了,上去红薯窖以后,跟大栓婶告别,踏上了赶往市的拖拉机。
临走前,她把闺女天天丢在了大栓婶的身边,告诉她们,两三天她就回来。
四妮是非常想见到张二狗的。
她跟二狗七年的时间没见了。想起当初二狗离开时候的单薄背影,还有那山歌,她的心里就热乎乎的。
“山梁上站了个俏妹妹,惹得那喜鹊满树树飞,白生生的脸蛋,柳梢稍眉,辫一甩扭嘴嘴,毛眼眼忘断黄河水,爱你恨你几回回……山梁上站了个俏妹妹,爱的那个后生啊,不想回……。”
坐在拖拉机上,想起这一切,四妮就笑了,甜蜜蜜的。
她这次进城,一半是为了张大栓,一半是为了自己。
她不知道二狗还会不会接受她,自己的命运会不会生逆转。
或许男人早就将她忘了,有了新的相好。
或许他跟二狗的缘分,七年前在那个小山村的时候,就彻底断掉了。
这次见到二狗,该说些什么,是抱头痛哭,还是相对无言?
四妮等待着命运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