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溪泉坐回最后一排位置的时候,上课铃声恰好响起。
抱着文件夹的老师像掐好时间一样准时走了进来,像往常一样把点名册推到一边,打开投影仪,低头自顾自地讲解了起来,似乎哪怕教室里没有一个人,他也会这般做一样。
一切全凭自觉。
何况,他们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
把包放到桌板里,余光却瞥见旁边空着的座位坐下了一个人。
侧过头,叶清庭正挑眉看着她,神色莫名。
他怎么跟过来了?
凌溪泉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周围稀稀落落的同学偷偷地瞟着他们过来,好奇里带着几分打量,打量里又多了一丝惊艳,而她视线一扫,这些打探的目光又缩了回去,待她视线移开,又复而悄悄地看过来。
坐在一起的男女太过养眼,女生既是新来的转学生,男生的面孔也从未在学校里见过,因为这般的样貌气质绝对令人过目难忘,因此暗暗揣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凌溪泉哪能注意不到不时投向他们的视线,却不理他,把散落在脸侧的长发撩到肩后,兀自盯着光滑的桌沿,对刚才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你在想什么?”她不说话,叶清庭却由不得她沉默,望着她问。
“没什么。”
“什么话都不说,掉头就走,这叫没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凌溪泉有些气不顺,脱口而出又后知后觉这话伤人,嘟囔道,“你把包还我,我也道谢了,怎么能叫掉头就走。”
说完,心里却更抑郁了。
她处处为他着想,他却连个手机都不让自己看。
和自己生着气,她秀美的红唇无意识地撅了撅,从侧边看,窗外的微光洒下了半明媚的光与影,如梦如画得不可思议。
叶清庭不自觉地伸手,把她耳侧遗落的几缕碎发挽至耳后,一边把椅子往她那边靠了靠,微叹道,“小溪,你又在闹什么脾气了?”
语气无奈里带着一丝宠溺。
每次都这样。
这么想着,她往外侧了侧身,抬手挥开男生这带着些许温情的手,抬起的手却被顺势包紧,顺着她的手背滑至手心,然后慢慢握紧。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优雅。
眼看余光一瞟,坐在斜对面的女同学眼睛都看直了,凌溪泉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透出了红晕,瞄了一眼讲台上熟视无睹的老师,她不得不瞪向旁边的人,压低嗓门说,“你干什么啊,放手。”
“不放。”男生语气坦然地说,握着她的手放了下来,却还是紧紧拉着她,“你说了再放。”
“你让我说什么啊。”凌溪泉撅了撅嘴,心里那股不知名的气倒是消散了一些,“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爱闹脾气啊。”
“不是。只是爱胡思乱想,然后自己和自己生气。”男生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那时候也是。”
“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了?”
这么问着,倒是觉得自己现在确实在无理取闹。
索性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破罐破摔地微微昂起下巴,“你的手机拿来。”
话音刚落,很明显地望见男生的神色一怔。
于是飞快地收了手,扭过头,语调里带了几分任性,“你看,说了你也不会给我,你要我说它干嘛啊。”
“小溪,你真是……”叶清庭的语气含着无奈,斟酌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低头看了一眼,双唇微微抿了抿,然后把它放到了女生的眼前,“给你吧。”
这么干脆?
凌溪泉愣了愣,侧头仔细打量他的表情。
叶清庭的神色很自然,只是眉间稍稍蹙起,隐约显露出几丝难以言状的复杂。
只有鲜少的几次,她见过男生露出过这样隐忍,却不经意外露的情绪。
无一不是知道他出国前后。
而结果,总是自伤。
现在的他,明明比小时候更加高明,却还是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心神不宁。
她不想太过敏感,可一颗心倏地就一跳。
然后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把手机推了回去,“我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叶清庭却是蹙了蹙眉,一时间,也把握不准她的想法,课桌上的手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可我没和你开玩笑,如果你想看,就看吧。”
“哎呀,我都说了开玩笑的。”她干脆把手机拿起来放到了他手里,违心地说,“手机里那是个人隐私,我才不是八卦的人。”
听她这么说,男生似乎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回了口袋,“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倒是让我看啊,让你收回去就真的收回去了啊。
凌溪泉觉得自己真的虚伪的要命了,一边矛盾地胡思乱想,一边好面子爱形象地故作大方。
谁都希望自己做一个坦率直白的人,永远不要说假话,也永远不要为了迎合他人戴上假面,可理性的告知永远抵不上现实的残忍,当你想这么做的时候,你会慢慢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慢慢了陷入了虚伪当中,越长大越可怕,没有任何出路,起码自己,看不到任何出路,于是越陷越深,甚至有些乐此不疲了。
而当这样的人的心脆弱敏感,骄傲的表里就越发成为这种虚伪的双生面,往往表面宽容大方,暗里咬牙切齿。
不是说这样的人可怕。
至少凌溪泉,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悲的。
永远丢不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