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耐不住性子听你讲。c平确实难以让人恭维。该煽情的时候,不够煽情,该一笔带过的地方,却和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即臭又长。直听到了这里,我都没有弄明白你和我讲这些的目的究竟在哪儿?真的只想让我感动一下的话,对不起,我这样的心情,一点儿也没有。”曹莹莹不满意地说着,就好像一个语文老师批评着没头没脑的学生的作文。
肖子俊又缓缓地摇了摇头,把嘴里的口香糖又嚼了几下之后,说:“我确实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但,我真的没想过要感动你什么。我从来不需要,也不稀罕别人对我有什么恻隐之心。如果你还乐意听我讲下去的话,很快,你就会知道,我的继母对我的影响是多么地深远。我可以说,她是我生命里最举足轻重的一个人,她教会了我最真实的东西,她给了我今天的一切。”
曹莹莹的脸上先是一片疑云,眉头又微微一皱,就说:“你如果可以讲得直接一些,我或者还能听得下去。”
肖子俊有些荣幸一般,和曹莹莹又点头一笑,接着说:“我的继母说来,倒也算得上一个不幸的女人。
“头一个离了婚,第二个,当然就是我父亲,没几年就去世了,而第三个,过了小半年才发现,原来又是一个精神病。也不知道怎么,一个黄昏,这精神病就跳了楼。
“那一天,我在她身边整整地陪了一宿。我是真的想她和往常一样,烦心地给我撵走,可她整宿都呆呆地坐着,好像,受了传染一样,也成了精神病。
“她的精神当然没有出现什么毛病,她生活的态度,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真的就是从那一宿开始,她的脸上多了一种坚毅的表情。异常地坚毅,完胜铁骨铮铮的一个汉子!
“除了在她的脸上,我就没有在任何人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坚毅。
“之后,她又连续嫁了四个老头儿。那时候的她,也不过三十多岁。长得虽然算不上漂亮,倒也占得上中上等。
“这四个老头儿,唯一相同的,都是马上要进棺材的人。
“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她说什么也不肯看,具备了这个条件,她一定也要扯下一纸婚书。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为着的是什么,但,总有老头儿乐意,明着,多以保姆相待,暗地里,却做成了夫妻。
“做成了夫妻之后,我这继母也就成了吸血鬼,很快就会把老头儿弄得枯干。那是每个夜里闹腾的结果。
“这几个老头儿!
“多则半年,少则三两个月,送走了老头儿,我的继母就开始了财产争夺大战。有的老头给伺候得好,干脆就留下遗嘱,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她。
“从四个老头儿那里,她得到了她今生最为重要的一笔财富。尽管在和老头子女的争夺中,受尽了各样的白眼和非议,她也从来没有过一丝动摇。
“靠着这一笔财富,她供成了她男孩儿的学业,也给她男孩儿托人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她其实还想一直做下去的,只是,无尽无休的财产的争夺,到底让她的容颜和身体过早地衰老了。
“她都到了需要别人来照顾的程度。
“她把从四个老头儿那里得到的三套房产,全部给了她的男孩儿,只留了一部分养老的钱,前年,一个人住进了老年公寓。
“我去看了她一回。我就问她,只为了人家的财产,就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儿,背负了无尽的骂名,是不是不值得。她一声不吭,只是笑,笑得那么充满着自豪。
“你可能不会相信,我看着也是一个罪恶深重的人,其实,我也做过养老院的义工,——你不要以为我这样是为了赎什么罪,我做义工,有我不同寻常的个人目的。而这目的是什么,说来,恐怕又跑题了,我就不说了。
“我之所以讲我做义工的事儿,不过想和你说明,我遇到过的老人,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不管他们这一生都做过了什么,哪怕是自以为做出了有益于人类的事业,也没有一个像我的继母这样,笑得充满自豪的。
“我继母真正的事业,其实就是让她的男孩儿过上条件优越的生活。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她的男孩儿已经娶上了一个漂亮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不是她为她的男孩儿创下了那么可观的财富,她的男孩儿,真的一无是处。
“我曾经,也怕有一天会为自己的行为懊悔,可,从我继母的身上,我看到,不管是做了什么,只要合了自己的心意,就可以笑到最后。”
曹莹莹尤其在肖子俊最后的一句话里,感受到了三九天也不会有的寒意!
“讲完了?”曹莹莹尽可能显得轻松地问着,身体却禁不住地,还打着冷战。
肖子俊点了一下头,说:“讲完了。”
“这就是你所以不择手段的来由?”曹莹莹又问。
肖子俊又点了一下头,说:“这就是我不择手段的来由。”
“可我唯一听到的,就只是你的可悲和可耻!”曹莹莹说到“可悲和可耻”时,又紧咬了牙关。
“曹小姐错了。”肖子俊说着,就摘下了蛤蟆墨镜,露出了其实早已经阴郁了的眼睛,“古今中外,但凡成事的人,都具备着这么一种共性——不择手段。妇人之仁,到底,只会留给自己一片的唏嘘。”
曹莹莹还想回击过去,一时间,却再也找不出有力的言辞。
话语权似乎又都留给了肖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