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家人住的小院,友贵家的在给大柱子补裤子,在屁股蛋儿处和膝盖处各缝上一块补丁,藏蓝色的裤子,土褐色的补丁,简直丑爆。赵大玲过去按住友贵家的忙碌的手,“娘,这裤子都破成这样了,还补它做什么,再说柱子这半年长得快,裤子都吊脚了,扔了算了。”
友贵家的白了赵大玲一眼,“败家子,刚过了半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好好的裤子补补就能再穿两年,扔了怪可惜的。”
赵大玲接着劝道:“我已经托人去外面给咱们一家人买新衣服了,以后您和柱子都不用再穿补丁衣服。再说,夫人不是让丫鬟拿来四少爷的衣服了吗,大人不愿穿旁人的衣服,小孩子可没那么多的忌讳,让柱子先将就穿四少爷的裤子就行了。”
“呦,这说的是什么话?”友贵家的不干了,“什么叫‘不愿穿旁人的衣服’?什么叫‘将就穿’?那可是主子的恩典,我都妥妥贴贴地收好了放进箱子里了,逢年过节拿出来看看,记挂着主子的好儿。”
赵大玲有些无语,原来友贵家的不是嫌弃别人的旧衣服,而是觉得自己压根就不配穿主子的衣服。在穿越过来的最初时光,赵大玲还有意地去引导友贵家的平等自由的意识,后来也就放弃了。友贵家的在这样的社会中生活了四十多年,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就像赵大玲自己,生活习惯好改,但是从骨子里来说,她仍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
赵大玲明白作为一个穿越的灵魂,自己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地指责这个时代的人奴性十足,愚忠愚孝。友贵家的受尽剥削和压迫,却依旧心地单纯,知道感恩,是个善良而又知足的人。她抱了抱友贵家的肩膀,“娘,明天再补吧,晚上干活伤眼睛。”
友贵家的用针尖划划头皮,“你去歇着吧,我这儿很快就补完了。”她一边补裤子一边叹气道:“以前总是觉得一天的活儿干不完,做了早饭要忙活午饭,这午饭的锅碗瓢盆儿还没拾掇利索呢,又得琢磨晚饭吃什么。别处干活总有歇着的时候,偏偏咱们这个厨房歇不得,哪怕有个疼痛脑热也得咬牙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府里几十口子顿顿要张嘴吃饭,容不得你偷一点儿懒。可是今日一整天没活儿干,我却觉得要闲得长白毛了。晚饭的时候我出去在院子里溜溜,遇到彭嫂子她们几个,面儿上说得好听,实际上都是酸话,听得我心里别扭。以前还能找你李婶子打打牌,现在我也不敢去了,怕人家说我显摆,只能补补衣服打发时间。”
赵大玲也明白如今她们一家人在府里的地位很尴尬,表面上算是新晋主子,实际上还脱不了奴仆的身份。她也担心友贵家的虽然清闲了,但生活娱乐却少了,这样下去不利于身心健康,便向友贵家的提议道:“娘,明天你要是没事儿就绣些帕子,针脚细密些,我找人拿出去卖,卖了银子也好贴补家用。”
友贵家的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年轻的时候在丫头中绣活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嫁给你爹后就一脑袋扎进厨房了,绣花的活计做得也少了。如今拾起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要是能卖几个钱,就攒起来给你兄弟娶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