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中,一抹昏暗的灯火从树影重重的远处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 一个身量纤巧的人披着褐色的披风,低着头从树影深处提着一盏灯笼走来,另一只胳膊上还挂着一个看起来明显分量不轻的粗布包袱。脚步匆忙间他还不忘时刻回头观察着身后的情况,防止有人悄悄跟随。他满脸谨慎地走到一个四方小院前,将灯笼放在地上,伸出拢在披风中的手,轻轻拍了拍门环,生怕声音太大引得邻居发现。兽头鎏金门环刚响了几声,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院门内传了出来:“谁呀,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要不明儿个再来吧。”“是我!”那人将胳膊上挂着的包袱抱在怀里,轻声回答道:“我有急事要找你家姑娘,快开门!”“来了,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木质门栓响动几声“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待到看清敲门之人后,那开门的女子面色一凝,急忙向敲门的人福了福身,“大小姐?!奴婢翠锦见过大小姐。”“起来吧。”沐俢槿低头看了翠锦一眼,将手中的包袱递给翠锦,抬脚便往院内走去。她一面往里走,一面顺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你家姑娘睡下了吗?!”翠锦接过沐俢槿脱下来的披风,低眉顺眼地跟在沐俢槿身后回答道:“回大小姐的话,我家小姐得知太后娘娘今日归宁,便料到您今晚定会来找她的,故此一直都没睡,还在等着您呢。”走到玉竹园正方门口的沐俢槿停住脚步,回身冲翠锦点点头:“我知晓了。”说着便要推门而入。翠锦见沐俢槿快要进到自家姑娘的房间了,便识趣儿的低头向沐俢槿行了个礼,转身便要离开。“等一下,你回来!”沐俢槿叫住想要离开的翠锦,“既然你是你家姑娘的贴身婢女,有些事你还是要早知道比较好。毕竟早些知道,便能早做准备。也不至于事到临头,一时慌了手脚。别站在那儿发呆了,随我一同进去吧。”“是,奴婢遵命。”翠锦深吸一口气,低头向沐俢槿福了福身,跟着她一同走进了灯火通明的玉竹园正房。她跟在沐俢槿身后,一步步踏在姜简闺房那全用绿竹铺就的地板上。她平日伺候姜简,这正房每日都要进出好几回,本该是熟门熟路。可不知为何,今晚她甫一踏入这玉竹厅,便觉浑身不自在,竟有种缩手缩脚的畏缩之感。她悄悄抬头,望着沐俢槿异常坚定地背影,与房中正座上正襟危坐,一脸正色的姜简。她心中清楚地明白,自己将要知晓的将是一件足以覆灭沐氏全族的秘闻。而自己一旦同自家姑娘一样,成为这秘闻的知情者,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条路便是选择踏上大小姐的贼船,成为她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另一条,便简单得多,那就是死!可她还年轻,她不愿意去死。所以,如今除了乖乖地听命于大小姐之外,她已别无选择。想到这儿,翠锦只觉心中竟没来由地升腾起了一种虚无的恐慌。而随着她每往前走一步,那种恐慌便往周身传递一些,不达全身誓不罢休。沐俢槿撩起长及曳地的衣襟,坐到姜简对面,冲满脸紧张,正严阵以待的姜简露出一个世家小姐所该有的温婉的笑容。不慌不忙地抬手为自己斟了杯茶,白皙细嫩的手指一边摩挲着白瓷茶杯的边沿,一边张口缓缓问道:“不知我离开的这一个月来,临走前交代姐姐要练习的技艺,姐姐练得如何了?”姜简深深地吸了口气,待心中的紧张之感稍稍缓解之后,柔声回答道:“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不会偷懒。你书中交代的舞乐琴艺我都已经练熟了,让我读的书我也全部都读熟背会了。你……你特别交代的……《黄帝……内经》我也读了,还将你特意交代的……那些内容好好儿地研读了一番。只是……”姜简低下头,有些犹疑不决道:“只是那《凤蟠拓枝舞》实在是难学,我……还是跳的不算太好。”沐俢槿低头呷了一口茶,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本就没有指望你将《凤蟠拓枝舞》十分熟练地全部跳下来,不过是摆摆样子,制造假象罢了,用得着全部学会吗?!要知道,柠儿可是四岁起便跟着舞娘学这支舞了。她在歌舞方面已算是天赋异禀之人了,可也是一直练到了十二岁才能将这舞完完整整地跳下来。从小到大,她只专注于练这一支舞,这才将这舞跳得出神入化,惊为天人。《凤蟠拓枝舞》本就难学,又对舞者的童子功要求甚高。想要跳好这支舞,没个十几年根本就不可能。你单单只凭着舞谱练了一个月,怎么可能将这支舞练好呢?”听了沐俢槿的话后,姜简舒心一笑:“听你这样讲,我便放心多了。还以为只因这支舞,咱们的计划便不能如约进行了呢。”“姐姐放心,我既然决定制定这个计划,事前必是预想到了过程中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并提前想好了应付突发事件的计策。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是不会让这个计划中途夭折的。”沐俢槿放下手中的杯子,回头冲一直抱着包袱温顺地立在屋内的翠锦道,“翠锦,将那个包袱拿过来。”“是。”翠锦低头唱了声“喏”,抱着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的包袱走到沐俢槿身边,“大小姐。”沐俢槿看了翠锦一眼,用下巴指指自袱放下吧。”“是,奴婢遵命。”翠锦跪到地上,先是清理了一下略微有些杂乱的书案,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包袱放到了书案的空地上。姜简满脸疑惑地看看书案上的粗布包袱,皱了皱眉秀气的眉头问沐俢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