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回了府,令彤第一时间便来到西院里,告诉丽姨娘和令麒令涵有孕一事,令麒虽然也高兴,哪里比得上丽姨娘那个兴高采烈!她当时撇下令彤就跑到院里,朝着正房边走边笑边报信:“哈哈!老爷,可不得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咱们家世子大奶奶令涵啊,她有喜了!我估摸着呀,一定是个男胎!给老爷道喜!你可要做外公了!我呀,也要当外婆咯!您说说看,咱们令涵女儿怎么这么有福气啊?怎么这么争气呢?哎哟喂,我运气可真好,凭空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哈哈哈!”二太太听见,气了个半死却也没半点法子。
令彤在屋里听了,忍不住好笑,不得不佩服丽姨娘这一佛出生二佛升天的搅合本事。令麒看着令彤道:“妹妹别以为她闹着一下子算完事,你看着,明儿起她还有得折腾呢!她啊,就是个祸害!”
令彤听了,并不相信,可是,第二日起便发现,令麒说的可太准了!
先说打扮,她本就爱穿红着绿的,如今更是加倍的花枝招展,进进出出大声唱着小曲儿,然后就买了十几箱彩炮礼花的,找了小厮天一擦黑就开始放,第三日起,又请了锣鼓唢呐戏班子的闹了一日,又过了几日,请了几个道士和尚,不伦不类的穿着彩色法袍,说是什么作法祈福保男胎!直把个令彤令州等看得目瞪口呆,把个二太太和令芬气得头晕眼花,后来娘儿俩干脆逃到周府里去躲了几日才回来。
令彤对她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绝无二话!
转眼便要正月十五了,为了逗东儿高兴,东院里小厮和丫头们都扎起了各色的灯笼。
元姐抱着东儿在旁看热闹,东儿乌黑的瞳仁挺认真的在瞧,那神态哪里像个八个月的婴儿,却像个极有主见的大孩子。
小隽举着一个兔子灯给他看“小少爷,这个兔子灯好不好?”
他没表情,也没声音看了一眼便转过脸,小隽撅着嘴道:“他还不要看呢!”
“小少爷,这个大鲤鱼灯好不好?”小隽又从小厮手里拎过一只鲤鱼灯笼,他看了一眼,又转过头。
这下令彤和小隽觉得有点意思了,看来他听得懂话,但为什么不肯发声呢?
令彤把架子上挂着的一个罗汉灯笼拿起来,上面是令州画的降龙罗汉,虽不及他的四时花鸟那样传神,但也算得上刻鹄类鹜了。刚要给他,小隽说:“不如点上红蜡,看他喜不喜欢?”
说完跑到屋子里取出一支点燃的蜡烛来,插进灯笼架子预留的烛槽。
“东儿,你可喜欢这个灯笼啊?”令彤满面笑意的把透亮的罗汉灯提给他看。
他专注的看了几眼,似乎露出满意的神情来,为了表示高兴,还像小企鹅扇动翅膀那样挥舞着手臂,身子在元姐的手里一跳一跳的,可爱极了!令彤把灯递给小隽,凑上去亲他的小脸。
他立刻不愿意了,手不动了,身子不跳了,眼睛眨了几下,扭开头,令彤抿着嘴笑道:“东儿你好大的脾气,还不愿意让人亲呢!”院里的人见了,都哈哈笑起来。
“令彤!”突然听见有人唤她,心神一紧,这声音,是小堇的。
她忙整理了一下情绪,定定神,才转头去看她。
只见小堇单薄的身子正站在篱笆墙外,带着可怜兮兮的神色,小隽见了,忙跑去开了院门领她进来。
令彤一看她大冷的天就穿了个薄薄的素绒绣花小袄,鸦青色长裙,套一个藕色坎肩,连个披风都没有,鼻尖都冻红了,实在是有几分可怜。
忙招呼她进了屋内,命人将炭盆端至脚边,燕子给她倒来一杯热热的茶,她捧起来暖着手,抬头时,眼眶微润,令彤目不交睫的看着她,不知她会怎么说?心里有了提防,面上还不好露出来,第一次感到了城府带来的压力。
难道真像斯宸所预料的那样,她处心积虑的在等这日?
小堇说她舅舅几日前发了旧疾,寻遍了京城,只在城南的广孝庵附近找一个古姓的大夫,说用针灸和火罐可以治疗他的病,只是需要长期不间断的治疗,因此上两日前便已搬家至城南。
又说幸亏有天衣阙两个月的薪水,勉强支撑了这几日,但眼前最大的难题是,舅舅时常要照顾,但天衣阙在城西北,相隔太远!无法兼顾,恐不得去了。
她今日前来有两桩事情,一是告别,想请令涵上工时,代为向菊楠尺头和掌柜的辞工,说到第二点,她眼光柔怯吞吞吐吐的“不知你们家在城南可有什么亲眷故交的,府中可需要下人?我不但可以做针线,做饭打扫养花都能做的……”
令彤由心底而生一股悲凉,她还是开口了!城南广孝庵,离着南府和公主府都是步行可达的距离,选在这里实在是太高明了!她做了多细的准备啊!若不是斯宸事先预告了自己,自己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个圈套!
令彤的神情在小堇看来更像是对自己的担忧,这本是她唯一可以信任和利用的人,她生而便负有艰难的使命,这使命既是她的枷锁,也是她的护身符!
令彤尽量放松自己,按照斯宸所说的,欣然答应。
“要不怎么说有缘呢!我兄长和大嫂就住在城南,他们的府邸是新建的,想来是缺人的。可巧正月十五特邀了我们去闹元宵,到时候你同我一齐去,当日我便开这个口,你就能留下了……”令彤依然是怜悯她的。同样是妙龄的女子,小堇的每一天都像行走在刀尖上,时时刻刻要筹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