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满七贴许慎配的药,令彤已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健康。
这日晚膳后,令彤放下做了一半的青色细葛布直缀对吴妈说:“我后日要去天衣阙上工,明儿去看看令涵,吴妈同我一块去吧!”
吴妈连连点头道:“甚好!我也想令涵姑娘了,哎,干脆叫上丽姨娘吧!有了她那才叫热闹!”
“我们这便去叫她,让元姐抱上东儿一块儿”
自从东儿失而复得,吴妈或令彤必有一个寸步不离,一想到那几日噩梦般痛苦的日子,仍是心有余悸,因此无论多累,东儿都要带在身边。
令彤进屋去唤元姐,吴妈却瞥了一眼漆盘里的衣裳,令州也不在家,这件直缀恐怕是给许慎的……拿起来细看,线脚均匀顺滑,裁剪的极为利落,领口挺括,怎么看怎么得样!
心里不禁荡悠悠的不安起来,吴妈毕竟是老人家了,阅人也多了,那个许慎虽好,却不是个在院墙内吃草的马儿!将心思放在他身上终究有落空之叹。
一眼看见令彤和元姐一左一右牵着东儿的小手走出来,颤颤巍巍的,小嘴张着神情极为认真,口水长长的滴下来。
吴妈见了,忙把忧虑抛到了脑后,拍着手道:“啊呀,东儿来了,我们东儿可真能干!”……
到了西院里,正撞上外出回来的二太太,她也不理人,一双眼睛只警惕的看着东儿,脸上青白怨愤交集。
令彤也不愿意唤她,只有吴妈朝她福了福,燕子则低着头逃难一般,护着抱着东儿的元姐快步走去厢房。
二太太正要掀帘子,里边也正好有人出来。
“哎呀,这谁啊?吓人一跳!”
谁知里面的出来的那个更凶,“哪个天杀不长眼的,吓老娘一跳!拱尸哪!?”
一听这声音,二太太只得暂且忍了怒火,等那人出来了,自己才进去,只丢下个恨毒的眼神,出来的丽姨娘倒也没再理她,而是立刻换了个哄人的口气道:“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头都磕了以后没你的亏吃!”只见她满脸喜气,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穿着一身草绿色葫芦双喜纹的衣裳,腰带竟然是桃红色的,一手拿着帕子捂着嘴笑,另一手死死拽着鱼乐的胳膊,正要沿着左边的走廊往厢房里去。
再看鱼乐,噘着嘴涨红着脸,穿着一身宝蓝色撒花锦袍,乌金刺绣腰带,袖子长了一大截,只得挽着,袍角也长了近半尺,用别针别着,肩头歪歪的垮着,像个小猴穿着人的衣裳那般奇怪,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
“噗嗤”令彤几个笑出声来。
鱼乐本来就臊的慌,一见又有人,便伸出手臂挥着大叫“吴妈妈彤姐姐别看我!”
他这一挥,挽起来的袖子呲溜就滑下去了,像个唱戏的,大家更忍不住笑起来,
“不,要,笑!”他恼怒的甩开丽姨娘的手,用力跺了跺脚,想快点进屋去,不曾想这么一跺脚,把别针给弄下来了,长长的袍角瞬时滑下来正好挡住他迈出去的脚,像被人使了绊子一样,噗通就扑倒在房门口。
“唉哟!我的天王老子哟!”他趴在地上想快点起来,无奈右脚还踩着袍子的前片,刚要起身又跌了下去,这下这脸可丢到墙角去了。他索性耍赖了,躺在地上双手拍着地哇哇叫:“丽妈妈你摔死我算了,你认了我就是为了摔死我吧?这磕了头有什么好?红包也没捞着……”此刻甜丫儿也听见动静,忙掀开帘子出来,一见鱼乐这副样子趴在地上,也憋不住笑。
“好了,好了,都别笑,赶紧把我小儿子扶起来!”丽姨娘匆匆上前,和甜丫儿一左一右去拉他,吴妈也上前去帮忙,才勉强把他扶起来。
“这是做什么呀?”吴妈帮他拍着灰,又替他将袍角提起来。
“穿这么大的衣裳是要唱戏还是要结婚啊?”
“吴妈妈!您还笑!再笑我就不起来了!”鱼乐红着脸抗议道,说着就要趴下去,忙被丽姨娘拽住,她强忍着看向大家,朝令彤挤挤眼睛敷衍鱼乐:“不笑了,谁在笑啊!啊?是不是,好了,赶紧进屋去脱了吧,啊!乖!红包有,回头娘给你。”
听了这最后一句,鱼乐才勉强同意甜丫儿搀着他进去,大家跟着丽姨娘进门,等都坐下了,令彤问:“姨娘这是做什么?”
“哦,我带着他去见过你二伯了,点香磕了头,从今儿起,他就是我的小儿子,郭鱼乐!”令彤和吴妈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那身破衣裳也太不像样,我就从箱子里找了一身老爷年轻时候的给他换上,就是大了点,别的也还好!”
就大了点,也还好?令彤简直要笑断肚肠了!也就是丽姨娘想得出来,鱼乐还只是个小童,平日里短衫绑腿裤一副伶俐样子,大家都看惯了,乍一见这身大肥袍套上,跟小丑没个两样。
“二老爷也愿意了?”吴妈问。
“为啥不愿意啊?这不是才叫皇帝砍了一个?如今是我认,我养,将来娶媳妇生小子儿也是我张罗,他凭什么不同意,切!”丽姨娘翻了个白眼。
“他还为他郭家这个姓值钱的很呐!早就什么也不是了!我跟他说也是当他个人看待,他要是多话,我不啐他才怪!”
“那鱼乐也愿意吗?”燕子看刚才那情形,十分怀疑的问。
“呃,他,管他呢!他郭哥哥是我儿子,他姐姐是我以后的媳妇!他不是我现成儿子啊?”听了这话,几人心知肚明,必定是她强按牛头吃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