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里,最艰难漫长的几日过去了,禁军和凤雏的府兵都已撤了出去,各屋里的人俱已搬进了别院,那原来的雕梁画栋亭台楼榭都锁了起来,贴了封条,人的适应力是惊人的,除了消沉的气氛和抑郁的表情,日子却依然过着。
这日一早,听说宫里又来人传旨,人人又都惊惧起来,不知还有什么灾祸会发生,来的正是大太监汪贤,他带来的是皇上的口谕。
令方在人群中观察他的神色,看他眉间舒朗,不由心里一定,果然,他慢悠悠的说,皇上体恤,特许郭苏氏瑷宁不必远赴益州,准于苏府待产时,北院的人皆露出欢悦之色,然后说到让令方代替令东入嗣郭信忠一脉,大家不由得惊讶,但也觉得比令东一个小婴孩去略好一些,最后又说因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且因沈尚书极力举荐,破格封郭令方为越骑校尉,此乃四品常设将军,带领城南外的忠信军日常操练,听到这,大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后说,入嗣定于三个月后的吉日,最迟次年春与公主完婚!
令彤听的是又喜又哀!
喜的是东儿可以留在身边亲自抚养,且哥哥终于能与霁英成婚,哀的是与她感情笃深的兄长,便要成为别人府里的儿子,不能常常相见,但无论怎样终究还是喜大于哀的!
待那汪贤走后,令彤和令方令州三人回到屋内,坐下来议论。
“大哥哥竟然代替东儿入嗣,这样的决定皇帝是如何做出的?”令彤问道,眼眶红红的。
“是我自己去求的,这府里有你们同吴妈,想必能将东儿抚养长大,我去那南府,也想施展自己的才华,以偿多年来卫国征战之夙愿!”令方的眼睛闪着自信的光芒,显得踌躇满志,令彤竟没办法责怪他离开自己。
“令州也不小了,以后令彤也是要嫁人的,东儿终究是要靠着你的,所幸你已经定了婚,等吴茵过了门,东儿有了大嫂,总算也能弥补一些缺失的母爱吧?”
“兄长,令州有一事正想与你商量”令州说。
“什么事情?”
令州看了看令彤,令彤站起身道:“我正好要去抱东儿了,哥哥慢慢讲吧!”。
令州说:“兄长,家门遭此巨大变故,今已非昔比,您觉得吴茵是否仍然愿意嫁入郭府?况且,婚期原是定的十月,那时双亲离世尚不及半年,令州怎可娶妻进门?”
令方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有此担忧确实也有道理,你的意思是,去吴府问一下表舅老爷和吴茵本人的意愿吗?”
“是,如今我是罪臣之子,吴茵若不愿嫁过来,我们也不便强求,况且,府里也没有稳定的进项,她这大户千金,未必吃得了这里的苦……即便她愿意,表舅母也未必舍得”
“你所言不错,明日我便以家长的身份去一趟吴府,把这层意思透一透,若吴府有退婚的想法,那我们就退了,若没有,顺便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年内成婚确实不妥,至少也须等父母之忌满了周年,明日你就留在家中等消息吧!”
“谢兄长!”令州似面色一松,即便如此细微,还是被令方察觉到了,“其实,你也并不想娶她是吗?”
令州一愣,目光游移。
“令州此刻心情尚沉痛,实在无心嫁娶。”
令方道:“沉痛是自然的,我和彤儿也是一样,这只是一层,另一层,你心中尚有一个劫在吧?你可知道,当断不断,必为其乱,当舍不舍,神魂难舍……,你原本是聪慧之人,只是情思太重,唉……”说完面有忧色的站起来,右手在令州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令州低头咂摸着这句话,终究不敢去看令方的眼睛。
这一日,令麒正在酒庄里出货,满满一车刚由马车拉走,屠苏酒庄里最好的是黑糯米酒,口感醇厚,色泽褐红,远近闻名。
田儿到天井里来叫他,“掌柜的,门口有个小孩子找您!”
“哦?让他进来!”
只见一个面带伶俐之色的小童走进来,眼睛滴溜溜四处一看,在几个人中马上就认准了令麒,上前揖了一下“郭掌柜好!”
“你是哪里来的,找我何事?可是要买酒?”令麒打趣他。
他嘻嘻一笑:“若是亲亲姐知道我买酒,定然打断我的腿!”
“你是珑香阁的人?”
“是”
“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这几人里,哪个是我?”
“嗯……”他舔了舔上嘴唇道:“亲亲姐说了,一群人中间,神情最松快的,下巴颏略扬起的,看着最不着急的那个便是这群人的魁首,无论你见到他的时候他有没有出头,凡这样的人,将来必定出头,她挑姑娘也是这么挑的,说那叫气势!你们这几个人里,就您是这样的……”
这几句话说的,天井里的几个人都哈哈笑起来,都道是人小鬼大!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令麒笑着问。
“我们亲亲姐下月初三过生日,岁数就不告诉您了……今儿特地让我来请郭掌柜,那日可热闹呢,未时便有歌舞助兴,我们阁子里的红姑娘都有节目……您要是不来可亏大了!亲亲姐还说了,要您送一样不花钱的,但是独一无二的东西作为寿礼,您可听明白了?”
“不花钱独一无二的东西?那是什么?”令麒玩味着这句。
“这得您自个儿想,我可不知道咧……”他依旧是笑嘻嘻的站着。
“您要是记住了我就走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啊!不然我亲亲姐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