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相融于江南,北方士族视江南为“蛮夷之地”,视南人为亡国之余,(即孙吴的残渣余孽)。
南方士族则将北方士族视为入侵者,痛恨他们侵犯自己的利益与土地。
是以南方士族纷纷私下里戏谑北方人为北垮或奤子,是一种浓浓的歧视。而北方士人也看不惯南方士人,以南蛮或蛮子相称。
然而,这是私下里的称呼,谢元清,言语如此无状,众目睽睽之下对北方士人如此轻视。
杨毓不禁替他暗自扶额,这种气量能当得起谢氏门楣?她眸光看向谢元朗,只见谢元朗无动于衷的抿了一口酒,一双桃花眼笑的开怀。
杨毓不禁微微蹙眉,宽袖中的双手攥的更紧。
被称南笙的谢氏女郎大方的对众人俯身行礼,笑着道:“大兄,南笙晚到还未向主人赔礼。”
谢元清扬头不屑,口中称赞道:“还是南笙行止有度。”
这试探来的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杨毓略微勾唇而笑。
谢南笙盈盈一礼对杨毓笑道:“南笙今日去东山道观解惑,归来晚矣,望杨氏女郎莫要介怀。”
杨毓抿唇而笑,起身回礼道:“女郎多礼了,我不过奤子一低微女郎,怎能受此大礼!”
谢南笙未想到,杨毓竟这般不留情面,直接挑出谢元清的错处,却转眸笑道:“大兄心直口快,小女代大兄向诸位赔礼。”
杨毓微微点头,似懵懂的道:“原还以为谢氏郎君是一时失言,却未想到原来是心直口快啊。”她的尾音拉的老长老长,意有所指。
这时,来自北方的士人纷纷怒目看向谢元清。
谢元清一时之间讷讷,未想到杨毓轻飘飘的一句话,竟引起众怒,他眸光复杂的看向杨毓。
谢南笙却端庄大方的又施一礼,款款的道:“今日南笙来迟,愿以一曲,聊表歉意。”
说着,下仆将谢南笙的七弦琴摆上琴案。
话说到此处,杨毓淡笑着看着她。
皓腕轻抬,只见那双盈盈素手抚上琴弦,轻勾慢捻之间,婉约柔美之音荡漾开来。杨毓笑的淡然,微微阖上双眸。
她不经意的素手叠指,随着谢南笙的曲子,轻轻的敲击着榻几。
谢南音双目灼灼看着王靖之,似有千言万语,琴声不知不觉带了一些哀怨的闺情。
杨毓唇上勾着笑,闻听这倾诉衷肠的曲子,手指敲击榻几的声音也重了几分,而节奏却快了两拍,原本相互应和的节奏,被杨毓打乱。
谢南笙眼中闪过惊慌,手指挑弦的节奏也快了一分,而正在此时,杨毓的敲击,却慢了下来。
好好的一曲,凌乱纷杂,叫人不禁蹙眉。
谢南笙只觉得如坠冰窟,坐如针毡,面色苍白的瞟向王靖之,却发现那人根本看也未看自己一眼,曲意境已破,唯有草草结尾。
一曲结束,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拍手称赞,众人也就应和着,随口赞了几句。
:“谢氏女郎不愧出身高贵,这一首琴奏的高绝!”一庾氏郎君起身赞叹。
王靖之略微挑眉,看向杨毓,目光带着柔情。
杨毓轻轻哼了一声,娇蛮中带着一丝酸意。
谢南音恍若未闻似的看向王靖之,柔情似淮水烟波,眸中略带幽怨道:“郎君,南笙这一曲奏的可中听。”晚风拂过盛夏,那女郎满含爱意,面色微微泛红,容色若仙,柔情绰态。她出身高门贵族,此刻却这般卑微的瞧着王靖之。
王靖之斜倚靠在舒适的软榻上,骨节均匀的手指捏着白玉酒樽,他那眼角含着一丝风神,那鼻畔携着一分清冷,那唇角勾着一点薄情,便叫人堪堪的耀眼灼人。
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边,勾着一抹狷狂的、任性的浅笑。虽着普通的素袍,却令人觉得超凡脱俗,清高志远,仿若坠入凡尘的谪仙。
他轻声,缓缓的道:“俗。”声音如玉打冰凿,全无人间烟火之气。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向王靖之,那谢南笙可是谢氏嫡女啊!就真的半点颜面也不留吗?
坐在前排的阿桐低低的一笑,轻声对孔夫人道:“谢氏女郎今日可真是自取其辱。”
孔夫人笑而不语。
一个“俗”字,将谢南笙打入地狱一般,她不信的看着王靖之,隐忍着泪,双拳紧握道:“敢问俗在何处?”
王靖之把玩着酒樽,眼睛始终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酒盏,漫不经心的道:“处处。”
:“王靖之!”谢元清眼冒火星,怒道:“你欺人太甚!”
:“哦?”王靖之反问道:“我可是心直口快,元清不悦?”他的语调依旧平稳,似说了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
这一句心直口快,算是替北方士族报了方才谢元清轻蔑之语。
谢元清气急,坐在软榻上的身子想要起来,道:“南笙,今日我们来错矣。原以为是何等清高绝世的女郎,却只有容色俗艳骚媚的小姑子,随大兄归府!”
王靖之微微转眸看向谢元清,慢悠悠的起身,微笑着走向他。
帷幕中的桓秋容心中凌乱,这人真是自己识得的那个才高八斗的谢氏元清?这人桀骜自负的实在令人生厌,自己就要与这人共生共死?
谢元清没来由的心间一颤,突然觉得自己太过。
王靖之走到谢元清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似看蝼蚁一般的目光,让谢元清格外不爽。
下一瞬,谁也未想到,他突然转身,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剑,广袖翩然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