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看看,合适不合适。”顾一惟说道。
许霜降依言撕开了塑料袋的粘条,将蓝大褂抖出来:“没什么不合适吧,工作服大点小点都没关系。”她定睛一瞄,“能穿。”
顾一惟就笑:“那我把箱子收起来了。不用帮忙,你坐着吧,几下就摞好了。”他一边搬箱子,一边说道,“等天气稍微凉快点,我要出个通知,苗圃里的人必须穿工作服。如果这个都做不到,以后我们弄的那些规范流程,执行效果可想而知。”
许霜降埋头扁扁嘴,顾一惟在管理上,还挺严苛的。她坐着,无事可做,便将蓝大褂铺在膝盖上,照着折痕慢慢叠起。
顾一惟一扭头,静静地瞧了几眼,掸掸身上的轻灰,走回靠墙的椅子处坐下,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再朝窗外望。
窗玻璃外一片墨色,屋檐上急泄的雨水哗哗地倾到地面,在噼里啪啦的大雨声中又加了一道连续不断的砸响。但玻璃上映出的情景,却像屋内有烛芯哔啵般安宁。
许霜降半低着头,脑后盘鬟略松,散了一些发梢垂落,侧身坐在桌前,十分静。
她身后的那堆杂物在窗玻璃里映得淡,只有这灯光下的一桌一人,占尽了镜中虚像空间。外面的雨夜便似乎推远了一重。
窗玻璃里,只有许霜降的侧影,她的手被桌子挡住,看不见。顾一唯的眸光从窗玻璃上收回来,落在她身上。
那蓝大褂暗沉的颜色在粉裙素手之间,色差突兀,却也柔了几分。
许霜降向他抬眸一笑,依旧敛着眼睑叠衣,口中聊道:“工作服的袖子做成收口型,可能干活更方便。”
“数量不多,没法提太多要求。”顾一惟答着,两人不过半米之遥,他下意识地注视着许霜降,等着她摊开手掌将蓝大褂抚抚平,又细致地理了理衣领,塞回了塑料袋包好,方才出声指点道,“你先放在抽屉里,以后穿了,就挂门背后。”又道,“你这号不会和小范混起来。”
“嗯。”
一时无话,除了屋外的雨,便只剩下蓝大褂的简易塑料袋发出的一两下脆声。顾一惟朝椅背上靠了靠,问道:“许霜降,我看你的简历,上面说你读书时进过温室?”
许霜降抬眼眨了两下,有些意外顾一惟提起她的简历,不过此时,除了说说话消磨时间,也做不了啥事。两人守着一间屋,两张凳子摆着坐,总不能默然无声各自看手机,再说她的手机快没电了,这种天气里,她可不敢充。
“进过。”她接道。
“你进的温室什么样的?”
许霜降微微仰起下巴,回忆道:“我们做实验用的,一间间不大,和你这种不一样。”她笑起来,“控温控湿光照都还可以,但我得自己浇水。”
“拖根水管浇?”顾一惟挑眉,“你拖得动吗?”
“不是,有浇花桶,提着浇。”许霜降也好奇,“你拖过水管浇?听起来很有经验。”
“这里没有。”顾一惟笑道,“在坳溪头那时候拖过,浇的时候不怎么样,收回来很费事,太长了,没有卷带机,也不敢用,山坡上土疙瘩杂树根多,很容易刮破。”
“相比露天,温室比较好管理。”许霜降感慨道。
“各有各的利弊。温室太仰赖电了,”顾一惟摇头道,“去年我这里有过一次突然断电,正好是在白天,大棚里的温度飙到四十几度,死了很多花苗,损失了一拨。”
许霜降轻叹一声,也说不出别的,唏嘘道:“做一行难一行。”
顾一惟反笑起来,话题又转到许霜降身上:“那你在学校的温室,翻盆什么的,也都自己做?”
“嗯。”许霜降睁大眼睛道,“不然谁做呢?”她想想当年,表情悠然,“我那时候,正好课题选到了这一部分,需要自己种植株取数据,其实我对种东西一点经验都没有,第一次拿到种子,是一个学长用剩下的,我不知道检验种子活性,傻乎乎地种下去,等了一个月不发芽,实验进度跟不上,快急死了。”
许霜降对不熟的人说话,一向客气疏离,甚少这么娓娓而言,至少在顾一惟印象中从来没有过,他听得趣味盎然:“那再后来呢?”
“到处找人求新种子。”
“老师不管吗?”
“管。”许霜降笑开,“我的导师给了我几个人名,叫我去联系,说他们要是没有,我得自己想办法。”
“就这样?”
“对呀,”许霜降扬起眉,“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顾一惟品着话味:“这句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许霜降忍俊不住:“鸡汤,鸡汤呢,这是我们每次例会上提出困难,然后被导师鼓励自己想办法,又没有办法时,私下里给自己灌的鸡汤,你别信。”
顾一惟稍愣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歇,他望着不好意思的许霜降,缓缓舒了一口气,莞尔道:“新种子顺利求到了吧?”
“求到了,”许霜降想当年,真的很有感触,“当时恨不得睡在温室门口,看到破土的一点点绿色,很想拔苗助长。”
顾一惟抬眉接道:“我也是。刚刚租下这里时,我天天睡在这里,”他伸手一指,“就隔壁,现在老赵睡的床,以前我睡。睡别的地方我不放心,每天半夜自动起来一次,等不及想看第二天有没有长多一点。”
“种东西真要操碎心。”许霜降同感道。她瞅过隔壁,不仅是值班室,还是仓库。竹